清晨的雨丝停了,湿润的空气从书房半开的窗溜进来,带着泥土和新芽的气息。
苏霓的指尖划过一排排整齐的资料盒,最终停在保险柜最底层,那一方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心头一跳。
是一卷老式磁带,标签已经泛黄,上面是她自己的笔迹,刚劲有力,却又透着一丝当年的青涩——o。
她怔住了。
昨夜,基金会席技术官林晚的紧急报告还言犹在耳:编号ooore的永久封存胶囊生不明震动。
那枚胶囊里锁着一段无法被数字化的、据称携带“诅咒”的音频,是基金会“未解之声”项目的核心。
苏霓当时的第一反应是传感器误报,毕竟那处地下封存库坚如磐石,连微型地震都无法撼动。
可现在,这卷o磁带的外壳上,竟然凝着一层若有似无的细微水渍,像是刚刚从某个极其潮湿阴冷的地方被取出。
她的心脏猛地收紧。
o的存放点与ooore的物理距离过五十公里,绝不可能有关联。
但这诡异的潮意,像一个无声的嘲讽,将她昨夜的笃定击得粉碎。
苏霓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思绪,将磁带缓缓置入书房角落那台保养极好的老式录音机。
按下播放键。
“沙……沙沙……”
刺耳的电流声像是时间的废墟,淹没了一切。
没有内容,只有一片混沌的噪音。
她没有立刻取出磁带,目光反而落在了手边一个不起眼的金属盒上。
她打开盒子,取出一只银色的、形似听诊器的便携声波仪,轻轻贴在录音机外壳上。
这是许文澜三年前的杰作。
作为国内顶尖的声学物理学家,许文澜痴迷于从“无”中提取“有”,这台低频还原设备便是她送给苏霓的礼物,专门用于打捞那些被岁月和物理损伤掩埋的微弱音轨。
苏霓闭上眼,指尖轻柔而精确地旋转着仪器的旋钮,像个拆弹专家在处理一根引线。
电流的噪音在她的耳中被层层剥离,频率被一赫兹一赫兹地校准。
终于,在那片混沌的沙沙声深处,一缕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女声,挣扎着浮出水面。
“……他说……铁盒能存话,可我的孩子……连盒子都没见过。”
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哭腔和绝望。
苏霓的瞳孔骤然收缩。
是她!
清洁阿姨,陈素芬。
四十年前,苏霓还是个在报社打杂的实习生,陈素芬是她人生中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访谈对象。
一个沉默寡言,终日埋头擦地的女人。
但这句泣血的话,从未出现在她任何一篇表或未表的稿件里,更没有录入基金会庞大的“第一声”数据库。
她迅起身,从书架最深处拖出一个沉重的木箱,翻出那本封面已经磨损的“第一声”原始采访笔记。
纸页泛黄,墨迹却依旧清晰。
她找到了年那个夏夜的记录。
那晚,她为了完成一篇关于城市底层女性生存现状的深度报道,磨了陈素芬一个星期,才终于让她松口。
采访进行到一半,她借来的旧录音机突然短路,冒出一股青烟。
她当时懊恼至极,以为所有数据都已损毁,那段采访也因此中断。
笔记的末尾潦草地写着:“设备故障,录音遗失。”
可现在,这遗失的声音,竟然从一卷从未被记录在案的o磁带里传了出来。
苏霓瞬间通体冰凉。
这卷磁带从未真正“死亡”,它只是被某种力量,或者说,被她自己,刻意地封存了。
她立刻抓起电话,拨给林晚,声音不容置疑:“立刻查!s系列所有编号的规则和历史记录,尤其是o到。动用最高权限。记住,这些不是备份,它们是‘第一声’项目的暗线工程!”
电话那头的林晚虽然震惊于苏霓语气中的凝重,但没有丝毫犹豫。
凌晨四点的基金会数据中心灯火通明。
庞大的元数据流在林晚眼前飞闪过,她像个在信息海洋中捕捞真相的猎手。
结果很快出来了,却让她更加困惑。
s系列,全称“边缘叙事”合集,共卷,全部由苏霓在基金会成立前独立录制。
内容涵盖了被主流叙事遗忘的群体:返城后无处可去的知青、孤独死在岗位上的老工人、在城市夹缝中生存的流浪儿童……每一卷都是一个被时代碾过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