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萧然的身影悄然出现在爷爷家那间他从小睡到大的卧室。
熟悉的旧书桌、墙上泛黄的奖状、铺着蓝格床单的单人床,一切都保持着原样,只是空气中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灰尘气息。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冬日微弱的阳光透过窗棂。
厨房方向传来有节奏的切菜声和锅铲碰撞的叮当声。
萧然轻轻走到厨房门口。
爷爷系着那条用了多年的藏蓝色围裙,正背对着门口,在灶台前忙碌。
宽厚的背影微微佝偻,灰白的头修剪得整整齐齐。
案板上已经摆满了各式半成品菜肴:切好的腊肉腊肠油光亮,碗里腌着裹满红色剁椒的鱼头,泡的香菇和木耳堆在小盆里,洗好的青菜水灵灵地滴着水。
灶上的一口大锅里正咕嘟咕嘟地炖着肉,浓郁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厨房。
“爷爷。”萧然唤了一声。
爷爷闻声转过头,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皱纹舒展开来,露出真切的笑容。
“小然?回来了?怎么也没提前说一声?快,快进来,外面冷。”
“嗯,刚到家。您在做年夜饭呢?”
萧然走进厨房,挽起袖子,“爷爷,您休息一下,我来帮您。”
“不用不用,都快准备好了。”
爷爷摆手,但眼里的喜悦藏不住,“你回来得正好,帮我尝尝这粉蒸肉咸淡合适不。”
他用筷子夹起一小块热气腾腾的肉,递到萧然嘴边。
萧然吹了吹,吃下去,肉质酥烂,米粉香糯,咸淡恰到好处。“嗯,正好,很香。”
爷爷满意地笑了:“那就好。今年做了你爱吃的腊味合蒸、剁椒鱼头,还有红烧猪蹄,炖了一下午了。哦,对了,还有糖油粑粑,面已经好了,等下就炸。”
看着爷爷如数家珍地介绍着,萧然心里暖融融的。
在另一个时空指挥千军万马、经历枪林弹雨,回到这里,他依然是爷爷眼里需要照顾的孙子。
父母早逝,是爷爷一手把他拉扯大,爷孙俩相依为命多年,每年的这顿年夜饭,是他们最重要的仪式。
萧然还是动手帮爷爷把炒好的菜一一端到堂屋的八仙桌上。
除了刚才提到的几样大菜,还有扣肉、珍珠丸子、酿豆腐、清炒菜心、排骨莲藕汤……林林总总摆了一大桌,丰盛得像是要宴请一大家子人,尽管吃饭的只有他们俩。
这是湘江省的风俗,年夜饭要做得丰盛,寓意年年有余,家庭富足团圆。
下午五点多,天色渐暗。
沙市这座小城开始被此起彼伏的鞭炮声笼罩。远处近处,噼里啪啦的响声连绵不绝,间或夹杂着冲天炮尖锐的呼啸和炸开的闷响。
空气中弥漫开熟悉的硝烟味,那是属于华国年的独特气息。
家家户户的窗户都透出温暖的灯光,电视里传来的春晚预热节目的声音隐约可闻。
街道上行人稀少,人们都已归家,准备享用一年中最重要的一餐。
爷爷点亮了堂屋最亮的灯,又给供奉的祖先牌位上了三炷香。
做完这一切,他在主位坐下,萧然坐在他对面。
“来,小然,”爷爷拿起桌上那瓶本地产的米酒,给萧然和自己面前的杯子都斟满,“又一年了,咱爷俩喝一杯。”
萧然双手端起酒杯:“爷爷,我敬您。祝您新的一年身体健康,万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