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虞花像一阵风冲回了家,带着满脸的红晕和一身的春光。
姚和韵正坐在沙上,手里夹着一根燃了一半的烟,双眼无神地盯着墙壁,整个人被一层灰败的暮气笼罩着。
他听见开门声,连头都懒得回,只当是女儿回来了。
“爸!”姚虞花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像是一锅快要沸腾的水。
姚和韵“嗯”了一声,依旧没有动弹。
“我把你的难处,跟李默哥说了。”
姚和韵的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他霍然转头,脸上先是闪过一丝被戳破心事的恼怒,随即化为更深的颓丧,他张了张嘴,想说胡闹,想说“我的事不用你管”,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说了又有什么用?是我自己没用,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谁说没用!”姚虞花把手里记着字的小本子“啪”一声拍在茶几上,像个打了胜仗的小将军,“李默哥给了两招,一招叫‘胡萝卜’,一招叫‘大棒’!”
她也顾不上喘气,把李默那重赏勇夫和杀鸡儆猴的计策,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她的声音清脆,语极快,每一个字都像是敲在鼓点上,充满了力量和信服力。
姚和韵起初还带着几分不以为然,可听着听着,他那双原本黯淡的眼睛,一点点地亮了起来。
当听到“奖励一辆崭新的永久牌二八大杠”时,他那庞大的身躯不由自主地坐直了,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辆自行车对一个普通农民家庭的诱惑力有多大!
那不只是一件交通工具,那是一份荣耀,是能让全村人都眼红的家当!
而当听到“让陈南宇带便衣连夜去查孙德旺”、“抓到证据就地免职”、“全县通报”时,一股久违的煞气从姚和韵的身上蒸腾而起。
他仿佛能看到那个叫孙德旺的蛀虫被人从被窝里拖出来时惊恐的嘴脸,能听到全县干部大会上那一声声倒吸冷气的声音!
对!就该这样!
对付普通民众,要用利诱!要用看得到,摸得着的实际好处去笼络人心!而不是简单的画大饼!打着什么都为你好的空话!
对付烂人,就得用雷霆手段!
自己这几天是怎么了?瞻前顾后,畏畏尾,像个没牙的老虎,空有架子,却连只耗子都奈何不了!
思路被按规矩办事的条条框框给锁死了,竟然忘了最简单、也最有效的办法!
“啪!”
姚和韵一巴掌重重拍在自己大腿上,这一次,不再是懊恼,而是恍然大悟的兴奋!
“通了!全通了!”他猛地站起身,在客厅里来回踱步,脸上的愁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狰狞的亢奋。
他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重赏!对,就是重赏!杀鸡!对,就是要杀鸡!”
他来回走了几圈,最后停在女儿面前,一双大手按在姚虞花的肩膀上,力气大得让女孩龇了龇牙。
“好!好女儿!你你可真是爸的贴心小棉袄!不,你是爸的军大衣!”姚和韵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他看着女儿那双明亮又稍微有些躲闪的眼睛。
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几分八卦的笑意,“你跟爸说实话,你跟那小子是不是”
姚虞花的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耳根,脑子里瞬间闪过那个清脆的“吧唧”声和少年错愕的表情。
她用力跺了跺脚,嗔道:“爸!你说什么呢!我们说正事呢!”
说完,她扭头就跑进了自己房间,把门关得砰砰响。
姚和韵看着女儿的背影,出一阵爽朗的大笑,笑声震得窗户嗡嗡作响。
一旁的宋妙梦从厨房探出头来,嗔怪地看着他,“你什么疯?一惊一乍的。”
“妙梦,咱们女儿长大了,会给老子排忧解难了!”姚和韵大步走到电话机旁,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如果说刚才他是一座休眠的火山,那现在,他就是即将喷的活火山。
他抓起电话,手指在拨盘上重重一拨,电话接通后,他的声音变得沉稳而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