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得府中老管家和婢女宝珠相助,她才侥幸逃出。宝珠换上她的喜服,两人身形相近,单看背影,几乎难分彼此。
分离时,宝珠拉着她的手说:“我兄长肖二是镖师,他答应了会在月城接应娘子,护娘子周全。”
她想拉宝珠一起走,少女却忽然笑了,眼尾弯起,转身便朝相反方向走去,没有回头,也没有半分迟疑。
“哟,又哭了。哭啥?到地方有你舒坦的,皇城那些老爷们就爱你们这些会掉金豆子的。”
崔令容回过神来,刀疤男不知何时站在面前,赤裸的眼神在她脸上游走,她擦干眼泪,偏过头去,不理会这些话。
人倒霉起来穿道袍都撞鬼,这句话一点儿都不假。
宝珠替她争取了足够多的逃亡时间,为了能尽早赶到月城与宝珠兄长汇合,崔令容连夜赶路不敢有半点松懈。
可体内的蛊毒过于凶猛,等到她被疼痛吞噬后再睁开眼时,便觉自己从一个狼窝又跌进了另一个。
刀疤男见她不做声,蹲下身来,伸手捏住崔令容的下巴,硬逼着她转过脸,“瞧瞧这模样,还是哭起来更勾人……”
那只粗糙的手带着恶臭味凑过来,崔令容浑身的惧意忽然被一股狠劲冲散,她猛地偏头,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咬住刀疤男的手背。
“嗷”一声惨叫,刀疤男扬手就要打,血腥味在舌尖弥漫开来,她却不肯松半分。
“臭娘们,力气是真不小,老子抽死你。”话落,他咬紧牙关,扬起鞭子。
“你伤了我,就不怕上头追责?”
崔令容大声喝道,满腹怨气得到了泄,蛊毒似乎都缓解了一些,见刀疤男挥鞭的手悬在半空中,她接着道:
“我们脸上身上若添了伤,你上头还能卖出好价钱?这损失算谁的?为难你一个也就罢了,你其他弟兄可是无辜的。”
屋内围着方桌而坐的男人收起看戏的表情,一时间不约而同的看向坐在主位的魁梧男子。
体型魁梧的男子敲了敲桌子,语气略带不满,“上回你失手打死一个,教训还不够吗?”
刀疤男只好收回鞭子,恶狠狠地剜了崔令容一眼。
随后刀疤男不知从哪掏出几柱香,插在蜡烛上,睨了一眼方才说话的魁梧男,阴阳怪气道:“大哥话,小弟哪敢不从?还是大哥高尚,坏人总让我们当。”
魁梧男一拍桌子,霍然起身,指着刀疤男的鼻子骂道:“没我带你们入行,你们有这碗饭吃?当初是谁……”
这话像捅了马蜂窝,刀疤男撸起袖子,一脚踩上木凳:“是,你带的路!可你瞧瞧屠老六,人家从不亏待弟兄,哪像你?你喝汤,我们只能舔你剩下的渣!脏活累活全往我身上推,杀人埋尸哪回少了我?好处却半点轮不上!”
话还没说完,刀疤男欲要动手,方桌上的其余几人赶忙劝架,就连门外的小喽啰也推开一条门缝来看热闹。
崔令容只觉得既荒谬又蹊跷。
荒谬的是,那些人嘴里喊着“算了算了,都不容易”,却没一个真上前拉开缠斗的两人,任由他们拳来脚往打得难分难解。
蹊跷的是,一路来刀疤男唯魁梧男马是瞻,怎会因这几句话就彻底翻脸?
没别的路可走时,谁会跟银子置气?除非,有了更好的去处。
屋内弥漫着淡淡的香气,不是香烛的味道,亦非花草香,崔令容的目光扫过插在香烛上的那几柱香上,又看看了刀疤男,心头猛地一明,连忙提醒其他女子用袖掩鼻。
屋内紧张对峙的气氛让围在方桌前的人忽略了这奇怪的气味。
只见一面黄肌瘦的小喽啰径直倒地,其他人双手撑在桌上,耷拉着头,魁梧男意识到了不对劲,目光扫视着四周,旋即将香烛扔出了门外,“快!快开门开窗!”
门外看守的小喽啰急忙推开门,一阵阵风雨扑了进来,纵使魁梧男强健,也难敌迷香。
他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指着刀疤男道:“你、你背叛我?!”
刀疤抄起旁边的粗瓷大碗,仰头灌了半碗酒,他抹了把嘴,把碗往旁边一摔,扯着嗓子笑起来。
“屠老六愿意花这个价来收你的命,这个数我跟着你干一辈子都赚不到啊。”他伸t出五根手指,满是得意。
摔在地上的碗四分五裂,碎片溅得到处都是,一块碗片落在崔令容的面前,不过半步远,她用手勾了勾,缓缓往回带。
她低着头,长垂落如帘,遮住了手上的动作。麻绳粗得很,她只能一点点来回锯着,指尖被割破了也浑然不觉,而此刻屋外传来放荡的笑声。
“哈哈哈哈,想不到区区几百银就能让你们兄弟反目!”屋外,一道陌生的男音闯入。
崔令容明了,来的定是刀疤男提过的屠老六。
这几日听他们闲聊,早摸透了底细。魁梧男和屠老六,都是替皇城某位大人运送女子的,偏偏彼此不对付,都想除掉对方,好独吞这门生意。
刀疤男搓着手,脸上那道从眉骨划到下巴的疤都跟着兴奋地抽搐,见屠老大来了,立刻迎了上去,“当家的!您可来了!您看这活儿干得漂亮不?”他弓着腰,声音里带着邀功的谄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