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令容刚推开门,他便迎上前,拱手深深一揖,语气满是愧疚:“崔娘子,那日是我被贼人蒙骗,才让你遭此险境,许某实在对不住。”
对于许砚的出现,除了徐宁,大家都有些惊讶。
尤其是萧寒声,他双手环臂于胸前,倚在门框上,见他这样,语气里带了点若有似无的讥讽。
“嗯,确实是你的错。”
崔令容悄悄瞟了他一眼,示意他收敛些,转而对许砚温声道:“许夫子不必自责,你不知我家中内情,不过是被人利用了。”
可许砚还是一脸愧色,徐宁见状立刻上前打岔:“哎许夫子别愁眉苦脸的,今儿咱们聚在春风楼,必要宰你一顿!”
崔令容也笑着帮腔,“是啊,许夫子今儿可带够银子了?”
这话一出t,许砚紧锁的眉头总算舒展开,众人纷纷落座。徐宁果然没“饶”他,点了满满一桌菜,盘碟堆得几乎要放不下。
她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眼角瞥见屏风后摆着张小榻,不由得笑道:“这春风楼如今连包间都配了榻,倒真会伺候人。”
话音落地的瞬间,崔令容与萧寒声的视线在空气中无声交汇,不过转瞬,又心照不宣地各自错开,空气中似有若无地漾起一丝旁人未觉的微妙。
小二端着最后一道清蒸鱼踏进门时,身后跟着条肥硕的黄狗。那狗通人性得很,不吵不闹,只乖乖蹲在桌边,眼睛直勾勾盯着小二手里的鱼盘。
鱼刚搁上桌,热气裹着鲜腥气腾起来,许砚便从鱼肚处夹下一大块肉,细心剔去细刺放进崔令容碗中。
崔令容抬眸朝他轻点下颌,轻声道了句“多谢”,却只夹了小块鱼肉尝尝。
一旁萧寒声正逗着那黄狗,夹了块鱼鳃下的嫩肉悬在半空。
黄狗仰头吐着舌头,喉咙里出细碎的呜咽,待他手一松,便敏捷地叼住肉咽了下去,还不忘摇着尾巴蹭蹭他的裤腿。
徐宁见状,嘴里嚼着菜含糊道:“若非肖大哥有一身硬本事,真瞧不出是跑镖的。”
这话落地,雅间里霎时静了静,一旁默不作声扒着饭的墨影差点被噎住。
萧寒声倒依旧从容,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杯沿,下意识抬眼去看崔令容。
可她垂着眼帘,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脸上平静得看不出半分波澜。
他收回目光,唇角勾出抹淡笑:“我走镖已有十余年,不知是什么让徐小姐生出这般误会?”
徐宁放下筷子,伸手指了指正舔爪子的黄狗:“寻常人家哪舍得把鱼鳃下的肉喂狗?这部位的肉嫩得很,便是酒楼里也得仔细挑着卖呢。”
萧寒声闻言微微挑眉,他方才只想着这处肉没细刺,倒真没留意这细节。
神色依旧风平浪静,只淡淡道:“是么?我原是不想浪费鱼背上的肉,倒不知鱼鳃下的肉这般金贵。”
墨影忙不迭点头附和,嗓子还带着呛咳的沙哑:“是啊是啊,我瞧着这鱼鳃肉也寻常得很,哪有鱼腹肉好吃?”
徐宁不再多言,认为是这二人打小生活条件就艰辛,没吃过什么好东西,怕再说下去伤人自尊。
萧寒声余光悄悄扫过崔令容,见她仍低着头闷头吃饭,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碗里的米饭,仿佛对方才的对话浑然不觉。
午间的宴席刚散,许砚告辞回了书院,徐宁便拉着他们去了逍遥居,美名其曰见世面。
崔令容只当是寻常茶馆戏楼,想着不过是嗑瓜子听评弹的去处,便笑着应了。
谁知被引上二楼雅座,目光扫过楼下,便先吃了一惊。
满堂流光溢彩里,一楼散座与二楼栏杆边倚着的,竟十有八九是梳着各式髻的女子,或执团扇轻笑,或低声闲谈,男子身影反倒成了稀客。
正打量间,忽然飘起漫天花瓣,粉白梅瓣浸透了香气,随着渐起的丝竹声悠悠落下。
崔令容俯身望去,一楼中央的舞台上,一男一女正随着乐声而动。
一舞过后,女子端坐于铺着锦垫的矮榻上,水红色襦裙层层叠叠,未露半分肌肤,眉眼间却带着冷冽的疏离。
她左手支在榻沿,指间捏着一朵半开的白梅,花瓣上的水珠在灯下着亮光,眼神漫不经心地掠过身前。
男子正跪在她脚边,月白短衫领口微敞,露出分明的锁骨,长垂落遮住半张脸,只余紧抿的唇线透着几分驯服。
忽地,女子抬了抬右腿,赤足点在男子的下颌,用脚背微微挑起男子的脸。
男子被迫扬起头,露出一双含着水光的眼,怯懦又痴迷地望着她。
他顺着这力道慢慢上攀,最终将唇凑近她指尖的白梅,小口小口地啃咬起花瓣来,喉间溢出几不可闻的轻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