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任他怎么用力,眼前的女子都纹丝不动。
她垂着眼看他,长睫在眼下投出浅影,语气淡然:“萧寒声,你觉得我会跟一个背叛过我的人走吗?”
他想辩解,话到嘴边却成了哽咽。
他跪倒在她脚边,抬头望她,眼中猩红,声音里满是崩裂的悔意:“我后悔了,令容,从放开你那天起,我就一直在后悔!”
她却忽然笑了,唇角弯起浅淡的弧度,眼底却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彻骨的疏离。
“后悔有什么用?”她抬手,指尖轻轻拂过他的脸颊,动作温柔,“可惜啊,我不想爱你了。”
话音落时,她袖中忽然抽出匕,刀光闪过的瞬间,萧寒声只觉得心口一凉。
眼前的红骤然褪去,换成了春日庭院的绿。
梨花开得正好,风吹过,落了一地白。
崔令容挽着妇人的髻,间簪着朵刚摘的梨花,正朝他跑过来。
裙摆扫过青草,带起细碎的香,她的笑像春日的光,晃得他眼睛烫。
“令容!”他几乎是立刻扬手,脚步不受控制地朝她奔去,手臂已经张开,满心都是即将抱住她的热望。
可她却像没看见他,径直从他身边掠过,连衣角都没碰着他一下。
萧寒声僵在原地,心脏猛地沉下去,转头时,正看见她扑进一个白衣男子怀里。
崔令裕怀里还抱着个三岁稚童,孩子穿着鹅黄小袄,眉眼弯弯,一口一个“娘亲”唤着。
一家三口站在梨树下,稚童被两人护在中间,崔令裕低头跟她说话,她仰头笑着应,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暖得晃眼。
他们转身,说说笑笑地朝院门走,经过萧寒声身边时,脚步未停,眼神未动,仿佛他只是院角一截落满梨花的枯木。
那背影越来越远,萧寒声觉得心口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喘不过气。
他伸手想去抓,抓到的只有满手冰凉的空气。
终于,他费尽浑身力气,喊出了她的名字。
“令容!”
萧寒声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浸湿了里衣。
他捂着胸口,胸腔里的闷痛还没散去,眼前似乎还残留着喜堂的红、梨花的白,还有崔令容转身时,那毫不留恋的眼神。
窗外的天还蒙着层暗,只有檐角的月光漏进来,映得他脸色惨白,嘴唇微微颤。
正如她那日所说的一样,每思及她,辗转难眠。
*
天刚蒙蒙亮,崔令容刚想离开,却还是被守卫拦了下来。
“崔娘子稍候,需得司使话才能放行。”守卫语气恭敬,却半步不让。
她站在廊下焦灼的等待,一炷香后才见萧寒声从转角走来。
他一身玄色常服,褪去了往日的凌厉,只是眼下那片青黑格外扎眼,连步伐都比平日慢了些。
崔令容挑眉,语气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揶揄:“司使这是……昨夜没休息好?”
萧寒声没接话,只沉默着朝她走近。
他的眼神沉得像浸了水的墨,看得崔令容心头莫名一紧,下意识地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壁,再退无可退。
崔令容皱起眉,不解地看着他。
话音刚落,萧寒声忽然抬手,掌心轻轻压在了她的顶。
那动作带着几分试探,崔令容只觉头顶一暖,随即反应过来,猛地偏头甩开他的手,语气里带了点恼:“你干什么!”
指尖还残留着丝的软,萧寒声这才彻底回神。
不是梦,她是真的在眼前。
他收回手,指节微微蜷了蜷,从袖中掏出一本册子,递到她面前。
崔令容垂眼一看,那册子的封皮、页边的磨损,分明是那日被烧毁的那本!
她急忙接过来翻了两页,指尖触到纸面的光滑,才觉出不对。
墨迹新鲜,这是后来临摹的。
“怎么回事?”她抬头看他,语气里满是急切。
“墨影提前临摹了一份。”萧寒声的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
随即崔令容眼底爆出亮意,唇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她的笑意落在萧寒声眼里,他却轻轻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我并非故意打击你,只是我已查过了,这本册子并不能洗刷你父亲的冤屈,最多,只能让贡茶案再审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