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这是往哪去?”人群中冒出一句话来。
“城南崔家茶铺啊!自打崔大义的归家了,他闺女便接了家业,每月初一都有倾销,今儿可不正赶上嘛!”两人的对话刚落,身旁又有几人应和着,脚步匆匆往城南方向去,连空气里都似飘着几分茶香的期待。
城南崔家茶叶铺的门帘几乎没停过晃动。
竹编的茶筐在伙计手中飞快传递,崔令容一身素净布衫,时而抬手帮客人包好茶叶,时而叮嘱伙计核对重量,额角沁出薄汗也顾不上擦,清脆的应答声混着茶叶的窸窣声,将铺子填得满当当。
不知何时,檐角的日头悄悄沉了下去,月牙儿慢悠悠挂上西天边。
待最后一位t客人提着茶包离开,铺子终于静了下来。崔令容卸下围裙,揉了揉酸的手腕,走到里间案前坐下。
烛火跳动着,映着她指尖划过账本的影子。
崔令容垂着眼,正算到上月茶叶的进项,便自然地伸手去够桌边的青瓷茶杯。
温热的触感裹住指尖,她下意识抿了一口,本该放凉的茶汤却化作清甜的白水,顺着喉咙滑下,带着几分意外的暖意。
她猛地抬头,视线撞进一双幽深的眼眸里。
萧寒声正倚在窗边,玄色衣袍衬得他身形挺拔,双臂环在胸前,目光一眨不眨地落在她身上,窗棂外的月光洒在他肩头,竟不知已立了多久。
“萧寒声。”她轻唤出声。
萧寒声迈开长腿走近,喉间溢出一声低低的“嗯”。
他喜欢听她这样唤自己的名字,尾音轻轻扬起,像羽毛似的挠在心上。
“你何时来的,我竟不知晓。”
“来了有一炷香时间了。”他停在案边,目光扫过桌上摊开的账本,“夜间饮茶伤神,还是喝白水好。”方才见她茶杯空了,便悄悄换了温水,原是怕惊扰了她。
崔令容点点头,指尖收拢,将账本一页页合起。
误会虽已解开,可两人独处时,她总觉得空气中飘着几分说不清的尴尬。
她想着早些收拾回家,便能避开这份不自在。
慌乱间,手肘撞到了账簿,一本装订精致的册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正好落在萧寒声脚边。
萧寒声率先弯腰捡起,指尖刚触到纸页,便瞥见上面画着的人像,下方还密密麻麻写着注解。
崔令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是宝珠今日特意送来的册子,记着了各家各户愿意入赘的男子,她忙得忘了收起,竟随手夹在了账本里。
“还给我!”
她急着伸手去夺,却被萧寒声轻巧避开。
他将册子高高举起,凭借着身高优势,让她踮着脚也够不着,眼底还染了几分戏谑的笑意。
“慌什么?”他挑眉,声音里带着几分刻意的调侃,“还怕我看见了不成?”
崔令容被他问得一噎,索性挺直脊背,轻“哼”一声。
是啊,她慌什么?不过是本选婿的册子,看见了又能怎样?
她理了理衣襟,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世子殿下眼光好,不如帮我张张眼,看看哪家公子适合当我崔家的赘婿。”
萧寒声闻言,竟真的翻开册子,指尖翻阅书页,故作认真地点评。
“第一个太瘦了,风一吹就倒,难不成要你护着他?第二个太胖了,走路都喘,哪有精力帮你打理铺子?第三个……”
他顿了顿,语气里添了几分嫌弃,“太丑了,若是生了孩子,岂不是影响后代颜面?”
崔令容听得无语,趁他低头翻页的间隙,猛地踮起脚,一把将册子夺了回来,又气又笑地怼道:“你还真点评起来了!”
昏黄的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萧寒声忽然朝她靠近一步,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她的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