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娘子!崔娘子——”
崔令容猛地站起身,先前的疲惫与委屈瞬间被冲散,朝着火光的方向扬声回应:“我在这,我在这!”
青色衣裙在暗夜中跳动,她抬手挥舞着,怕对方听不清看不见。
打头的那簇火光似是捕捉到了声音,移动的度骤然加快,“蹭”地一瞬便冲破树影,撞入了她的视线。
崔令容定睛一看,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萧寒声高高举着火把,橙红的火光映亮他的眉眼,他似乎是从武德司赶过来的,身上的绯色官服还没来得及换下,边角沾了些草屑。明明是浸着凉气的夜,他的额角却沁出了一层薄汗。
萧寒声大步跨到她面前,崔令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一句话,便被他一把揽入怀中。
脸颊贴上他温热的胸膛,能清晰听见胸腔里传来“咚咚”的心跳声,急促得像擂鼓,震得她鼻尖一酸。
她好像不想推开他了。
崔令容微微抬头,一双琉璃般澄澈的眼眸里,盛着未散的微光,渐渐绽开笑意,言笑晏晏地看着他。
“萧寒声,你找到我了。”
萧寒声垂眸,视线猝不及防撞进那汪澄澈里,喉间动了动,千言万语竟堵在舌尖说不出口。
他只是俯身,将头轻轻埋进她的肩颈,力道不算重,却藏着难掩的紧绷。
天晓得宝珠说她不见时,那种慌意是前所未有的,他怕这一次,真的要弄丢她。
好在绑她的人本就愚笨,抬轿的都是崔家茶园的临时工,没审几句便招了供。
他马不停蹄差人寻来,此刻触到她微凉的身体,才觉那颗悬着的心落了地,眼底竟悄悄漫开一层湿意。
身后武德司的人见状,连忙垂不敢多看。墨影最是懂眼色,立刻上前招呼:“大家辛苦了,司使大人赏了十两银子,咱们先去买酒喝,给大人留些清净!”
肩颈处的力道渐渐重了些,崔令容被抱得有些喘不过气,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脊背,打趣道:“司使大人,难不成你打算,同我在这荒山野岭里聊风月?”
萧寒声这才直起身,飞快擦去眼角的湿意。
月光落在崔令容脸上,密而翘的羽睫沾了细碎的银辉,眼眸里盛着月色,像揉了星光的湖面,晃得他移不开眼。
他抬手,掌心轻轻覆在她的唇上,崔令容没有退,只是眨了眨眼,澄澈的目光直直望着他。
下一瞬,萧寒声阖上眼,带着几分孤注一掷的大胆,倾身凑了上去。
那吻只是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眼睫依旧控制不住地轻颤。
崔令容下意识攥紧了裙摆,记忆突然翻涌。
曾记起在春风楼,为躲黑衣人的追杀,她将他推倒在榻上,也是这样,隔着一层手掌,轻轻吻过他。
原来隔着掌心的温度,也能这般灼热,烫得人心尖颤。
她抬手,指尖摁住萧寒声的手腕,缓缓将他的手往下按。
萧寒声心头一紧,刚要为方才的出格举动后悔,唇上便贴上了一片微凉的触感。
崔令容踮起脚尖,主动吻了上来。
……
两个月后。
天际漫着一层淡粉的暮色,把残雪映得暖,风也软了些,裹着雪后清润的寒气,拂在脸上不似白日那般刺人。
街角的老树枝桠挂着零星雪粒,风一吹便簌簌往下落,恰好落在路过孩童的间,惹得一阵轻笑。
就在这柔和的暮色里,武德司的黑瓦上还覆着薄雪,朱红大门透着几分规整,与外头的暖意相映,倒少了几分肃穆。
萧寒声刚审完犯人,指缝间还沾着未洗尽的暗红血迹,他走到铜盆边,温水泼在手上时溅起细碎水花,暖意顺着指尖往上爬。
一旁的墨影适时递过干净手帕,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刑部裴大人在春风楼设宴,您真不去吗?”
萧寒声接过手帕,细细擦净手上的水痕,指尖揉了揉泛红的指腹,转身便脱下沾了些寒气的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