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走大路,而是沿着季桓为他指明的乡间小径,一路向东南疾驰。秋日的原野,万籁俱寂,只有马蹄踏在枯草上的沙沙声,和风吹过耳边的呜咽。
行至半途,前方的官道上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一队约莫百人的骑兵,打着张飞的旗号正在巡弋。
许汜心中一凛,连忙勒住马,闪身躲入路旁一片半人高的草丛之中。
那队骑兵越来越近,为的一名军官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勒马停了下来,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何处有异?”副将问道。
“不知为何,心头总有些不安。”那军官皱眉道,“三将军有令,务必严守此地。尔等都打起精神来,莫要出了纰漏!”
“喏!”
骑兵队并未过多停留,继续沿着官道向前巡去。
许汜伏在草丛中,直到那队骑兵的马蹄声彻底消失在远方,才松了一口气。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内衫。他知道,季桓的预判是对的。刘备集团并非庸手,他们已经将小沛视作了一座孤岛,正在用最严密的方式进行封锁。自己此行,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
他不再迟疑,催动马匹,以更快的度,向着那座决定无数人命运的城池奔去。
……
当许汜终于在黄昏时分抵达下邳城下时,他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夕阳的余晖将高大的城墙染成了一片悲壮的暗红色。城门紧闭,城楼之上,密密麻麻站满了弓箭手,旗幡林立,戒备森严。整个城池像一头蜷缩起来、准备迎接致命一击的巨兽,散着一种末日来临般的绝望气息。
他知道,广陵失陷的消息,必然已经传到了这里。
他催马向前,来到吊桥之外,朗声喊道:“小沛吕将军帐下使者许汜,奉命前来拜见曹都尉与陈府君!有要事相商!”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护城河上显得格外清晰。
城楼之上一阵骚动。片刻之后,一名守将探出头来,厉声喝道:“吕布反贼,人人得而诛之!安敢遣使前来!退去,否则休怪我等乱箭齐!”
许汜面不改色,从怀中取出一支令箭,高高举起。“此乃曹都尉信物。我此来,是为徐州存亡,非为一己之私。将军若因此耽误了军国大事,届时曹都尉怪罪下来,你可担待得起?”
那守将一时语塞,犹豫不决。
许汜知道,他的第一步棋已经走对了。曹豹果然早已心怀鬼胎。
许久,城楼上传来一声命令:“放下吊篮,让他一人上来!”
绳索摩擦的“吱呀”声中,一个巨大的吊篮缓缓地从高高的城墙上垂落在了许汜的面前。
许汜翻身下马,将坐骑系在城外的树上。他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那座如同巨兽之口的幽深城门,毅然决然地,踏入了吊篮之中。
他如同一粒被投入巨大漩涡的石子,前路是生是死,已非自己所能掌控。
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叩响城门的同时,高顺率领的一万五千大军也已如鬼魅般悄然出现在了下邳城外的地平在线。
那张由季桓亲手编织的大网,终于在这一刻缓缓地收紧了。
第34章孤城一夜雨
吊篮升到城墙顶端时,一股混杂着铁锈、桐油与牲畜粪便的气味便扑面而来。许汜踏上坚实的墙砖,四周瞬间围上了十数名手持长戟的士兵,冰冷的戟尖在暮色中闪着幽光,对准了他的咽喉。
他面色不变,仿佛那些不是夺命的兵器,而只是某种冰冷的仪仗。
“带我去见曹都尉。”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的镇定。
曹豹的府邸与这座城池的紧张气氛格格不入。庭院里点着灯笼,将廊柱与假山照得通明,却反而投下了更深邃的阴影。歌姬们被遣散了,只留下满地的狼藉与残余的酒气。
曹豹坐在主位上,一身锦袍,却掩不住眉宇间的惊惶。他面前的矮几上温着一壶酒,但他握着酒杯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白。
“你……便是吕将军派来的使者?”他竭力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威严,但那丝颤抖却出卖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