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见煦和纪小雨姿态自然地走在前面,两人衣袖相叠,姿态亲密。周大丫和郝红则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郝红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身旁的周大丫,朝前面那对依偎的背影努了努嘴,压低声音:“瞧,这就又和好啦?真真是店头打架店尾合哩!”
周大丫原本心头还萦绕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低落,被郝红这狭促的话语一逗,不禁噗嗤笑出了声,那点郁结也随之散了不少。
“妻妻之间,哪有隔夜仇呢。”她轻声应和着,目光却不自觉地追随着前面那对身影。
郝红并未察觉她的异样,自顾自地点头,像是悟出了什么道理:“说得是哩。妻妻之间,可不就是这世上最最亲密的关系了嘛?再怎么闹别扭,心总是拴在一处的,自然不会真的生出怨怼。”
——“最最亲密的关系”。
这几个字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周大丫心间骤然激起层层涟漪。她怔住了,脚步下意识地放缓。
妻妻之间……才是最为亲密的关系么?
那……姐妹呢?
她不由自主地侧过头,看向身旁正看向前方那对妻妻憨笑着的郝红。夕阳勾勒着郝红侧脸的轮廓,这张脸,是如此地温暖而熟悉。但此刻,却莫名有一股前所未有的的悸动,毫无预兆地撞上周大丫的心口。
她忽地不敢再看,慌忙转回头,死死盯着自己的鞋尖,只觉得脸颊一阵阵烫,心跳声在耳边咚咚作响,几乎要盖过街市的嘈杂。
这厢,郝红半天没等到周大丫的回应,奇怪地侧过头去瞧她。只见周大丫埋着头,那副专注的模样,简直像是要在自己那双半旧的布鞋鞋面上盯出一朵花儿来。
郝红心下稀奇,也忍不住弯下腰,顺着她的目光仔细去瞧那鞋面,想看清上面究竟有什么稀罕玩意儿,竟能如此吸引她的注意。
看了半晌,除了几道明显的磨损痕迹,她什么也没现。郝红直起身,语气关切,脱口而出:“大丫,你这鞋尖怕是磨破哩!走路该硌脚了。正好,俺们待会去前头布庄扯块结实的新布,俺给你纳个新鞋面换上去吧?”
周大丫正心慌意乱地调整着自己的心态,试图压下那阵突如其来的悸动,就听见郝红这傻气又实在的话。
她猛地回过神,像是被窥破了心事般,瞬间将那只被点评的脚缩回裙摆底下,脸颊更是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谁、谁要你纳鞋面!”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恼,煞是外强中干,“我……我自己会弄!”
说罢,她加快脚步,几乎要走到前面那对妻妻身边去,只留给郝红一个微微慌乱的背影。
郝红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弄得一愣,站在原地眨了眨眼,看着周大丫几乎同手同脚的背影,后知后觉地挠了挠头,脸上写满了困惑:“俺……俺又说错啥了哩?”
走在前头的付见煦其实也没轻松到哪儿去。她强忍着腰后的酸胀,跟着纪小雨的步子,好几次下意识想抬手揉一揉,可一想到身后还跟着周大丫和郝红,又硬生生忍住了。
虽然纪小雨亲昵地挽着她的胳膊,可看着身边人纤细得跟豆芽菜似的身板,付见煦实在不好意思把重量压过去,只能自己暗暗咬牙忍着。
好不容易坚持到了西街新店,她几乎是立刻瘫坐在门口的长凳上,长长舒出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松快了些。她朝纪小雨摆摆手:“小雨,你带大红姐去后院看看吧,我就在这儿歇会儿,等你们。”
纪小雨心里“咯噔”一下,姐姐这还没消气吗?不是说好了今晚……
她微微抿住唇,怕被周大*丫和郝红看出端倪,只好暂且压下心里的那点不安,笑着应了声“好”,便领着两人朝后院走去。
“这院子不比食铺那边宽敞,后头这间房也确实小了些,”纪小雨推开厢房的门,坦诚说道,“不过好处是离店近,早上能多睡好些时候。大红姐,你看看这儿成不成?”
郝红仔细打量着这间小屋,眼里满是欢喜,哪里还会挑剔,连声道:“成!太成了!谢谢小雨妹子!我……我今日就能搬过来住,行不?”
纪小雨见她满意,也笑起来:“当然行。就是被褥铺盖都得现买。幸好最冷的时节已经过了,不然还得备炭盆呢。”
郝红憨厚地笑着,连连摆手:“买被褥都是小事!能有这么个踏实地方住,我已经高兴得不知说啥好了!”
周大丫打量着这间小屋,地方确实不大,也就刚够塞下一张床、一个旧衣柜,再多了也摆不下。她心里总觉得这儿太小,那儿太旧,横看竖看都不太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