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如此,罗学云本不必对罗老爹罗老娘大姐二姐幺弟幺妹,抱有亲情的。
因为是人,便有弱点,受七情六欲之苦。
“你想好了?”
“想好了。”
罗学云微微点头。
“谈婚论嫁,没有一蹴而就的道理,总得先处一段时间,看看合不合得来,等明年再讲三书六聘。”
“好,吉辉也说不能着急。”
罗学云无奈苦笑。
“要嫁到曾家,还是长嫂,日子可不是那么好处,你不能就这样冒冒失失地过去,从明天开始,有些家里的杂活,你不要再听使唤。
先跟着二姐学一学记账算钱,然后跟刘明现问一问项目经理怎么当法,等用地许可批下来,饲料厂打米厂面粉厂**车间的建设,你来做项目经理。”
大姐终于变了脸色,不再是梗着脖子讲婚事,爱咋咋的光棍模样。
“不成的,使唤人的事,我干不来。”
“技术方面还会请曾吉辉把控,施工人员也多是许全建筑队的熟面孔,跟你在修路时候负责后勤遇到的人没差别,你只需要对接好许全、曾吉辉、罗学杨等少数人就好。”
罗学云淡淡道:“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们有什么问题会跟你讲明白,犯了错误也不会骂你,若是跟他们在一起,你都经营不好,那么我讲实话,曾家复杂的情况,你处理不来。”
大姐猛地关上圈门,道:“这两件事怎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过日子是柴米油盐,干工程是水泥沙子,无非是当大家当小家的区别,老曾家大的务农,小的读书,曾吉辉又做了城里人,别以为这个家真就和和美美。”
罗学云道:“你若是既没有本事,也没有心态,还不如老实收心,找个家庭简单的结婚。”
“什么叫有本事有心态?”
“像柳大姐那样,果敢机敏,内能把杨青捏住,外能争取好处,就叫有本事;像黄秀那样,死皮赖脸,谁都不怕,就叫有心态。”
大姐皱眉道:“过日子简简单单不好吗?非要这么多算计?大姐嫁到沈寨好不好咱不清楚,大嫂就在跟前,不能说日子和美罢。”
“不管日子是否和美,柳大姐和黄秀在夫家总是没受到欺负。”
罗学云喟然长叹:“姐,你知不知道过日子才是世上最难的事,我不希望你委屈自己成全别人,人生匆匆不过百年,若是没办法,听天由命也就罢了,既然有这个条件,何必重蹈爹娘的覆辙。”
耳濡目染下,大姐对罗学云做事准则有七八分了解,就是赏必有功,罚必有过。
若是不肯答应他的要求,去做工厂施工的项目经理,则他必然不肯支持自己和曾吉辉处对象,甚至可能反而要站在爹娘那边,故意拆台。
大姐只能答应,并按照罗学云讲的,跟罗雨刘明现等人学习。
“太好了姐,你终于开窍!”
罗雨听闻大姐要跟自己学习行政财务的本事,格外高兴,好似天大喜事一般。
大姐惶惑不解。
“很好笑吗?”
“不是好笑,而是开心。”
罗雨认真道:“妇女想顶半边天,就得有自己的本事,能挣钱能管人,否则就要像娘婶姑姨他们一样,任由自家男人呼来喝去。
哪怕是干一样的庄稼活,回到家里还洗衣做饭,都不能得到他们平等对待,来了客人就得下桌吃饭,在家里的地位上比不过公婆,下不过儿女……”
大姐听得头脑晕:“有这么严重吗?”
“这还不严重!”
罗雨惊叫道:“你知道我在青云菜业做事,是啥样日子嘛,比我小的无论男女,都得喊上一声二姐雨姐,比我大的哪怕爷爷辈,都不叫我小名,而是亲切喊我小雨、雨妮子。
再讨嫌的碎嘴婆子,都不敢在我面前讲说亲的事,皆因为她们都认为,我比很多男人都有本事,该由着我挑夫家选男人,一般歹劣门户,配不上我!”
大姐顿觉振聋聩,一头觉得有些离经叛道,二妹走火入魔,一头又感觉似乎句句自肺腑,金玉良言。
“别想那么多,姐你肯学肯做就很好。”罗雨缓和语气劝慰道,“等你经的事多了,见的人多了,自然会明白很多以前看不到的东西。”
是的,可以多些耐心,让改变慢慢生。
但乔村人,似乎没有耐心了。
这天的乔岗队部格外热闹,各小队的队长,有名姓的大户,多嘴好事婆子,就连上了年纪的长辈,都被晚辈搀扶着涌进院子。
可谓是群英荟萃。
杜丘带着年轻后生,将最后一袋粮食搬进临时改造的仓库,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到台阶上。
“怎么都来了,难道还担心我贪污不成?”
杜丘挤出笑容,从旁人接过水杯猛喝一口。
“粮食是公家的,谅你也不敢打主意。”满脸横肉,身材壮硕的汉子答话,“乔新朋呢,我们找他问话!”
“王老六,这里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劝乡亲们回去吧,要有人热翻了,你吃不了兜着走。”
外号王老六的壮汉哼道:“老杜,你以为我有多大威望,能把全大队的乡亲都喊来?是他乔新朋做得太过!今年余粮卖不出去,到最后还得借我们地方储藏,吃了这个教训,还想不到罗学云的好,黄张叶三村屁事没有,还修了水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