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水武忽然问道:“王哥,你们乡是怎么开始种花木的,怎么做到现在这样大,家家都种?”
“诶呦,这个问题说起来就长了,老蒲家人讲咱们乡唐朝就开始种桂花,明清做得越来越大,刚开始只是种桂花,后来梅花菊花栀子花都种,建国以后种果苗,等青云农业过来建基地,又种绿化苗木。”
王鹏感慨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人能做什么营生,一看祖上,二看家乡。
像俺们村的孩子,三四岁就知道动铲子剪花枝,六七岁就会看叶子认品种,十二三岁就知道苗木害什么病,该怎么治,等到十七八九种养的本事就已经有不小的基础,再磨一磨带一带,盘盘估价算账的门道,差不多就能顶住家业。
若再有两三个聪明的孩娃,引进新品种,找到新生意,就这样兄弟带兄弟,一家带一家,全都做起来,当然父传子婆传媳也就混个温饱,孩娃聪明还是痴傻谁都不能保证,真要做大做强,还得是青云农业这种云集天下英才的模式。
俺们传几十年的经验,人家学个三五年就能头头是道,各种方法一堆一堆,还有专门的人研究,从全世界寻找资料,最关键是有钱,敢扩大生产,敢促成产业,把咱们凝成绳子一起干。
蒲集这样的乡全国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可要真展成产业,做出名头,没有青云这样的贵人不行。”
他看向杨水武,笑道:“你们也别心急,万事都有个开始,果苗种进土里开花结果需要时间,慢慢来。
想当年罗总种蔬菜不也被村里人嘲笑是不务正业,离经叛道嘛?可现在呢,田集都成蔬菜之乡,我们去田集都不说去田集,说去青云农业,这就叫有志者事竟成。”
杨水武听得心神摇动。
随着家里决定种梨,青云和罗学云的故事他耳朵都能听出茧子,但每个人说出来都是不一样的风味,二弟语气平静,带着冷静的分析,帮勤兄弟激动,全是热烈的感激,到王鹏嘴里,是浓浓的鼓舞,成了一个例子和榜样。
转回彭家冲的时候,杨远路过陈清,专门去寻小儿子,将王鹏的话跟他讲了一遍。
“王老板是行家,他这么说确实有道理,两万棵都到盛果期,年产五六万吨,一下子上来销售压力不小,循序渐进是个好办法,平摊下来大家都能喘口气。”
杨水文道:“具体的生产计划要跟大家一起商量,按每家提供的耕地、资金作为股本,按劳力结算工钱,等同队办企业,通过分红换取合作者对先后投入的认可,经营模式也往企业上靠,就能有更多人把精力投入到梨树产业。
这个方案大家应该能认同,若是不愿意,就各种各地,有什么事守望相助,如此一来,每个人家庭情况不一样,也会让很多人冷静退出,自动到第二批第三批。
爹,种植上的事还能问技术员,管理上的事可要你一肩担,千万不要钻死胡同,有什么事顺其自然,就算亏了,以我的工资也能慢慢还。”
“说苕话,我一个生产队长连这点事都想不明白?”杨远道,“出门在外不比在家,做什么都要花钱,你两个钱留着花销,剩下的攒好留着娶媳妇。”
“包吃包住,用不了多少。”杨水文道,“反而是家里,办起事来处处花钱,处处为难。”
父子俩的拉扯吸引袁晓成注意,问过才知道这就是彭家冲种梨带头人,大大方方走过去,跟老队长握手说话。
杨远得知他就是食品厂的头,激动不已,连连道谢。
“青云应该做的。”
送走杨远后,袁晓成调来杨水文的资料表,翻看他的履历,助理石琇经办,不免多说了两句。
“厂里阅览室的登记册上,杨水文的借阅量能排前十,看得不是诗歌小说,而是经济管理工业生产这类书籍,我去阅览室经常能看到他的身影,当时还没注意,现在回想起来才知道是他。”
“哦?”袁晓成奇道,“他初中没毕业,阅读专业书籍会不会吃力?这样还能保持高借阅量,莫非只是图个新鲜?”
“应该不是。”石琇道,“杨水文能升班组长,不光是他操作麻利,很少出错,最特殊点在于他能带动一条流水线,他在线上使用大字报提示注意安全,以及高声提醒形成条件反射,让他的班组效率很高,连续两年获得生产先进的表扬。”
“这么看还是个人才?”
“是不是人才,既看过去也看未来,既看他自己怎么样,还看别人怎么用他。”
“你这话倒有学云的意趣,垃圾是放错地方的宝藏。”袁晓成笑呵呵道,“明年调他去果品厂带线,若是能做出局面,青云不吝惜给他机会。”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梨子开花结果需要时间,人才的培养更是如此,通过大量的经验和试产,农技员很清楚树木需要什么营养,施以什么肥料,但人不一样。
摆在前面的第一条难关就是,你不知道他的天赋在哪,换句话说,你不知道他能结出梨子还是苹果,作为用人者就只能试,把显眼的挑出往上摆,把不合适的往下挪,至于是挥光彩还是被埋没,既看才能,也看运气。
金子的确会光,但是泥土石头都能盖住,烂泥确实糊不上墙,却能当很好的肥料,似罗家人跟着罗学云,只要有一点长处都能扬,似杨水文纵使满身金光,也得想办法先露出来。
幸运的是青云还在旺盛展,需要人,也有很多机会给他们展示,最终大浪淘沙去芜存菁,很多人能挣到自己想要的。
……
“气象万千啊。”
松王山林场的陈荃沿着大路步行,盘旋兜转来到上罗坡,但见道路两旁间杂绿树,坡上各种鲜花青草,隐隐有世外桃源之感,油然生出感慨。
“都说罗学云傻,窝在山沟沟不去城里,我看真得叫那些蠢货过来瞧瞧,这田园风光,现代村庄,哪一点比城里差?”
护林员吴向东环顾四周,频频点头。
房子都是新建的,整齐划一的小别墅,无论一层两层皆是红瓦白墙,坡上收拾得很干净,柴草堆在打谷场,垃圾有垃圾桶,各家间隙都零星种着花草树木,中间大池塘清澈干净,倒映天光屋影美丽非常。
村人或是扛着锄头匆匆离去,或是带着儿孙门前嬉闹,猫猫狗狗奔来跑去,一片自然悠远的宁静村庄。
吴向东不懂得什么诗句,却能感受到某种难以形容的美妙意境,啧啧叹道:“要是我们村都能建成这样,那日子美得不敢想象。”
说到这话,陈荃眉头皱起来,不禁长长一叹。
“走吧。”
俩人来到罗学云家门口,就见一头威猛的黄狗匍匐在门前,见到两人到来,眼睛似乎亮了,缓缓起身往屋里走去。
“大黄这么多年一点都没老,真是奇了,我看它居然有种听到狼嚎的感觉,后背凉。”
早前吴向东来过罗学云家,知道他家大狗的灵性,所以不怎么畏惧,只是土狗虽然能活十年二十年,可是五六年过去,非但没有疲态,反而如日中天,有虎狼之威,多少有点说不过去。
大黄进屋后没多久,罗学云走出来。
“陈场长,吴兄弟,进来坐。”
见他满脸欢笑,陈荃松了口气,回以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