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地下基地的医疗区比戈壁站完善百倍。
银白色的无菌病房里,宋墨涵正为疤脸女做详细检查。女人被固定在特制病床上,眼神中的疯狂已经褪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生理性颤抖——这是神经被外力侵入的典型症状。
“碎片残留嵌在脑干网状结构里,”宋墨涵对身旁记录的年轻研究员说,“就像一根生锈的钉子钉在大脑的‘总开关’上。她不头痛才怪。”
研究员——赵明远,虽然还坐着轮椅,但已经换上了基地的白大褂——迅记录着数据:“宋医生,能量图谱显示这个残留体还在微量活跃。它像寄生虫一样在汲取宿主的神经递质维持存在。”
“所以它会不停制造痛觉刺激,迫使宿主保持清醒状态,以便持续汲取。”宋墨涵的声音冷了下来,“这不是失败,这是虐待。光语者,你们文明的测试允许这种后果吗?”
光球悬浮在隔离窗外,光语者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来,带着罕见的窘迫:“……不该如此。碎片脱离时应当完全回收,除非受试者在测试中表现出强烈的排异攻击性。但即使那样,也应当是瞬时消亡,而非长期折磨。”
顾锦城站在观察窗前,双手抱胸:“也就是说,要么是她的测试本身出了问题,要么……”
“有人故意修改了碎片程序。”林深推门走进来,手里拿着刚解密的情报文件,“刚收到的卫星监测数据。控制另外三个节点的非政府武装‘新黎明’,其技术总监曾是欧洲量子生物研究所的席。两年前,他因‘违反伦理实验’被开除。”
“什么实验?”顾锦城问。
“强制延长神经连接,研究意识提取的可能性。”林深把文件递过去,“他认为,如果能把人类的意识提取并数字化,就可以实现‘另一种永生’。”
宋墨涵猛地抬头:“所以他故意让碎片残留,把受试者当成……活体电池?”
“更糟,是意识培养皿。”林深推了推眼镜,“我们分析了另两个失联节点的能量特征。那里的受试者生命体征微弱,但大脑活动异常活跃——他们在被迫‘做梦’,而梦境被实时传输到某个接收端。”
病房里一片死寂。
只有疤脸女——档案显示她叫陈雨,前边境巡逻队军医——在药物作用下出痛苦的呜咽。
宋墨涵走到病床前,轻轻按住陈雨颤抖的手:“我们会帮你取出来。我保证。”
陈雨半睁着眼,泪水和汗水混在一起:“取出来……我就会死,对吗?碎片已经和我的呼吸中枢缠在一起了……”
“你不会死。”顾锦城突然开口,声音斩钉截铁,“我的队伍里,从来不放弃任何一个人。”
他说这话时,目光扫过病房外的虎子——那小子头上还缠着绷带,却已经申请归队担任基地安保;扫过轮椅上的赵明远;最后落在宋墨涵身上。
那眼神在说:你也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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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小时倒计时:剩三十九小时。
基地深处,专用会议室。三位外星大使已经就座,他们身后是各自文明的象征徽记——水晶般的多面体、螺旋上升的触须图腾、展开的光翼。
人类这边,魏清澜代表军方,林深代表科研,还有一位新面孔:国家安全委员会特派员周正,五十多岁,眼神锐利如鹰。
“先,我们对顾锦城上校和宋墨涵主任在转移途中遭遇袭击表示歉意。”周正开口,声音沉稳,“内部审查已经启动。但当前的要问题,是你们的选择。”
水晶皮肤的大使微微前倾:“根据星盟公约,当一个初级文明面临多碎片激活事件时,其受试者的集体选择将决定该文明的‘倾向性评级’。简单说——你们的决定,将影响未来一百年,高等文明与地球的互动模式。”
“倾向性评级?”宋墨涵问。
触须大使接话:“分为‘共生型’、‘独立型’、‘掠夺型’。从现有数据看,地球七个节点中,三个已显掠夺倾向,一个濒临崩溃,两个保持独立,只有你们展现出稳定的共生潜力。”
光翼大使的声音如风吹过风铃:“如果你们选择共生,地球评级将偏向共生型。这意味着,你们将获得星盟的技术援助,包括治疗其他受试者的方法。如果拒绝……掠夺倾向可能成为地球的主流评价。”
顾锦城的手指在桌下微微收紧:“也就是说,我们的选择,会决定那些被强迫‘做梦’的人能否得救?”
“是的。”三位大使同时点头。
“那还讨论什么?”宋锦城站起来,“如果我们能救——”
“顾队长。”周正打断他,“请听完所有后果。选择共生,意味着你们的神经连接将永久化,且需要承担网络节点负荷。根据模拟数据,当其他节点受试者承受痛苦时,你们将同步感受到至少o的强度。如果某个节点死亡……”
“我们会感受到死亡的过程。”宋墨涵轻声接话,“医学上这叫‘镜像痛觉’,但放大数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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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安静了。
许久,宋墨涵抬头:“我能问一个问题吗?如果我们成为节点,能否反向影响网络?比如……用我们的稳定连接,去安抚其他受试者的痛苦?”
林深调出数据:“理论上可行。光球的原始设计本就是建立文明间的‘共情桥梁’。如果节点足够强大,确实可以稀释网络中的负面反馈。”
“那就够了。”宋墨涵看向顾锦城,“医生不能见死不救,军人不能放弃同胞。我们的职业本质上是一样的——在绝境中,给人生还的希望。”
顾锦城看着她,突然笑了。那笑容硬朗的脸上罕见地柔软:“你还记得在医疗站,你问我会不会后悔吗?现在我的答案是——如果今天选择退缩,我余生都会后悔。”
两人同时转向周正:“我们选择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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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序比想象中复杂。
先需要军方批准——毕竟顾锦城是现役特种部队指挥官,而神经连接可能影响战场判断。然后是医学伦理审查,最后是星际公约的见证仪式。
倒计时二十八小时,顾锦城被叫到基地指挥室。
周正和魏清澜都在,还有一位白苍苍的老将军——西部战区副司令员,顾锦城的老上级。
“锦城,坐。”老将军示意,“开门见山。共生选择从个人角度我支持,但从军事角度,你需要接受一次特殊评估。”
顾锦城笔挺站立:“请长指示。”
“如果你和宋医生的连接永久化,意味着你的意识里永远有另一个人的‘存在’。”老将军目光如炬,“这会分散你的专注力,尤其在生死一线的战场上。所以参谋部提出一个方案——调你到后方,担任基地安保指挥官,或者进入参谋系统。”
顾锦城沉默了三秒:“长,我十七岁入伍,二十岁进特种部队,今年三十一岁。十四年来,我经历过二十七次实战任务,其中九次被评定为‘高死亡率行动’。我活下来,不是因为我比别人更不容易分心,而是因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要保护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