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得很。”
宋还旌突然仰天大笑,声音低哑,每句话都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
“好一句‘任尔东西南北风’……”
她竟敢给他下战书!
宋还旌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封信,谁让她自作主张救他?!
她有什么资格救他?!他早已跟她和离,她不是他的妻子,他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她凭什么救他?!
她死了就算了,还要写一封信来嘲讽他,“任尔东西南北风”,她在嘲笑他,不管你做什么都无法改变我。
宋还旌愤怒之极,把信和那只蝴蝶揉成一团扔在一边,胸膛剧烈起伏。
“呜——呜——呜——”
帐外,号角声骤起。
徐威如梦初醒,颤声禀报“将军!大军集结完毕!依圣上密旨,即刻开拔,全驰援永州,平定韩王叛乱!”
宋还旌没有看地上的废纸和蝴蝶,也没有看徐威。
他抓起那柄玄铁重剑,大步向外走去。
“出!”
他厉声下令。
春风卷进大帐,吹动地上那团信纸和破碎的蝴蝶残骸。
徐威终究不忍见那个救人无数的医者最后的遗物被如此对待,他整理好信和蝴蝶,避开宋还旌,极快的找到一棵树,在树下挖了一个洞,将信和蝴蝶放进去,又在树上刻了“江捷衣冠冢”几个字。
然后鞠下一躬,“夫人,多谢你。”
他转身快步离去,赶上开拔的大军。
…………
永州城外,大军过境。
并没有预想中的烧杀抢掠。韩王的“叛军”入城后,第一件事竟是张榜安民,严令士兵不得扰民,违令者斩。
徐威站在路边,看着这支军容整肃的队伍,神色复杂。
“将军,”徐威忍不住对马背上那个面无表情的男人说道,“这韩王……倒真有些手段。”
宋还旌没说话,只是冷眼看着。
徐威叹了口气,低声道“末将听闻,韩王在关中经营十年,名声极好。三年前关中大旱,朝廷的赈灾粮迟迟不到,皇上还在修避暑行宫。是韩王但他散尽家财,甚至变卖了王妃的嫁妆,从外地购粮,在城外连设了三个月的粥棚,硬是没让关中饿死一个人。”
“那时候关中流传一句话只知韩王,不知天子。”
“还有,他废除了先帝留下的连坐法,鼓励农桑,甚至亲自下田扶犁。关中的百姓,是真心拥戴他造反的。”
宋还旌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剑柄。
他冷冷道“这跟你有关吗?”
徐威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是卑职失言,请将军降罪!”
宋还旌没有看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徐威看着宋还旌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
永州城不似北境那般风雪漫天,却有着江南特有的湿冷。雨水细密如针,扎入骨髓。
自七溪城拔营起,至抵达永州平叛前线,整整十日急行军。
在这十日里,徐威提心吊胆,时刻盯着宋还旌,生怕他在下一刻就会崩溃、狂,或者突然倒下。
毕竟,他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换血,失去了妻子,亲手毁掉了她最后的遗物。
然而,什么都没有生。
宋还旌表现得太正常了。
他按时吃饭,他按时睡觉,虽然睡得极少,但只要躺下便闭眼,呼吸平稳,并不做梦,也没有辗转反侧。
他行军布阵井井有条,对韩王叛军的动向洞若观火,每一道军令都清晰、精准、冷酷。
只剩一右手的宋还旌就像一把刚刚淬火重铸的刀,锋利、冰冷,剔除了所有的杂质与情感。
只是,他再也没有笑过,也再没有过一次火。
……
两军阵前。
韩王的叛军占据了永州城外的险要之地青石坡。
宋还旌策马立于阵前。
他一身玄铁重甲,脸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血污,神色平静得像是在看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