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的门再次被打开。
临赤脚站在内庭,它‘注视’蜂拥而至的祈愿者,内心突兀的生出尖锐的恨意。
尽情的祈愿吧,人类、银姣、它,全部都一起下地狱!
前来神殿的生灵越来越多,在祈愿的加持下,矛盾不再简单的局限与人类和银姣,同种族之间的摩擦也愈发严重。
每日都有无数生灵丧命。
战争、嫉妒、陷害,敌人无法托付后背,同伴也无法信赖。
人类和银姣都活于惊惧之中,浓厚的黑雾笼罩这一片天地,已经许久不曾见过太阳。
又是一个晚夜,浮白出现在神殿,焦虑与愤恨都从他的脸上剥得干干净净,他面容平和,“我要祈愿,我想银姣离开陆地,人类能夺回失去的领土,无论这一路付出任何代价,都请让我一人支付。”
临与浮白之间相隔甚远,没有眼球的眼眶直视浮白。
祈愿生成,他们都踏上各自的不归路。
之后人类以势不可挡的趋势驱赶走陆地上的所有银姣,属于他们的城镇回来了,最后一场战役以人类的胜利结束。
浮白站在红黑色的大海前,没有任何做梦的失真感,因为太痛了,梦境中不会有这样撕心裂肺的痛意。
他身后几乎已经没有人类,参与战场的男性几乎都成为了活死人。
没关系。
浮白这样对自己讲,人类还有小孩,还有女性,还可以繁衍,还能够成长,人类的脚步不会止步于此。
眼下,战争不会再起,强硬的封锁神殿,那么一切灾厄都会终止。
浮白已经明白人性的贪婪,他不会天真的妄想枷锁能够拦住人类祈愿的心,那么只有送走邪神。
做出这样的决定,浮白去见了临,他在临对面坐下,“对不起,我欺骗了您,我不是您的父亲。”
“我知道。”临天真,但不至于蠢笨。
浮白看待人类的眼神像是一个强大的守护神温柔注视自己的子民,而当浮白的眼神移到它身上,就会变得戒备又讨好,像是在看巨型笼子里圈养的兽。
恐惧兽会破笼伤人,又想用善意感化兽驱使兽为他所用。
沉默在浮白和临之间蔓延。
浮白对临是愧疚的。
他动用禁术,付出的代价是获得漫长的寿命,浮白对这诅咒没有任何不解,长生不是奖励,而是痛苦的刑罚。
他失去一切,无法用死来充当解脱,被迫注视痛苦周而复始的上演。
他用两个城镇近万的性命献祭召来临,再亲眼看着临被推上一条不归路。
初来这里的临早已死了,坐在他面前的是名副其实的邪神。
然而很多时刻,尽管浮白恐惧提防,他是真切的将临当做自己的孩子的。
“对不起。”浮白又讲了一遍对不起,“您原来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呢?”
临回想,“是一片黑色的海。”
“那……您喜欢那里吗?”
“不喜欢也不讨厌。”
“比起这里呢?”
临想脱口而出,它宁愿回到黑色的海洋里,话到嘴巴稍有卡顿,仿若这个世界里的某样存在对它来说是万分珍贵,是它宁愿忍受痛苦也要为此留下。
它记不起了。
它开口,“你已经不需要我了,那便送我走吧。”
临对浮白今晚来的目的心知肚明,浮白被戳穿心思有些尴尬,他诚挚道:“愿您安康,这不是祈愿,是我的祝福。”
古籍记载,送神不需要祈神时的血迹,阵法无误,神便可离开。
金色的法阵亮起,临依旧停留在法阵中央。
浮白反复检查,阵法不可能出问题,他翻看古籍,后面还有一行小字,【因果不断,报应不消,灾厄难送。】
临与此地还有纠缠。
浮白心中警铃大作,更可怖的未来在向他袭来,他感到晕眩,临眸光淡漠,“您送不走我了吗?”
浮白虚弱坐在地上,他头发披散下来,“对不起,是我错了,全部都是我的错。”
“快进去!那个伪神就在神殿里,我们将他和浮白一起抓起来!伪神死了!那些活死人般的怪物也就都死了!快!”
“没错!我就不相信我们这么多人弄不死那个邪神!他看着也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而已!”
“对啊,我感觉他连我都打不过,也就祈愿吓人,我们先割断它的舌头!”
获得了战争胜利的人们无法安居乐业的生活,因为活死人,因为邪神,因为更多的无法满足的欲望。
得不到不如全部都毁掉。
人类冲进了神殿,他们恐惧到双腿都在打颤,但又那样勇敢的围住浮白和临。
这些人,每一个都受过浮白的庇护,看向浮白的眼睛却像是在注视怪物,为首的人道:“浮白,对不起,你为人类做出了很多,但你已经不是人类,在我父亲在世时你就已经是这般模样,父亲死去,我已经生出白头发,你还是这样的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