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为庆祝突破而设的宴席,在众人尽兴的推杯换盏中结束。
钱林与孙瑞各自回房,赵虎喝得酩酊大醉,勾着陈平的肩膀说了半宿的胡话,最后还是李月看不下去,将他架回了房间。
喧嚣散去,庭院重归寂静,只余下石桌上杯盘狼藉,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酒气。
陈平站在月下,晚风吹散了身上的酒气,也吹来了几分清醒。
他抬头望着天边那轮明月,心中那因突破而略显亢奋的心已经渐渐淡去,浮现出的是另一桩压在心头许久的事。。
五年之期,已过大半,只剩下最后不到两年。
修为的突破,让他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稍微松了一些,可对家人的担忧,却像一根扎在心底最深处的刺,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清晰。
他想起了血蝎老魔那张俊美而邪异的脸,那句轻描淡写的“我本想用那小小的青石镇,开个不错的胃”。
虽说那老魔后来转移了目标,但谁能保证,那只是他随口的一句话?
这些时日,陈平并非没想过要回去看看。
只是神魂的伤势,突破的瓶颈,像一道道枷锁,将他的脚步牢牢困在轩城。
但陈平也清楚更深层次的原因,或许是他心中隐隐的逃避,他害怕看到自己最不愿意见到的那一幕。
害怕回到那个熟悉的小山村,看到的却是一片断壁残垣。
如今,伤势尽复,修为也已突破,再没有任何借口可以拖延下去。
必须回去看看。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再也无法遏制。
天明,陈平找到了正在院中与李月一同喂鸟的赵虎和钱林。
“赵兄,钱师弟,我准备出去一趟,为日后返回宗门做些准备。”陈平找了个由头告假。
“去吧去吧,”赵虎大手一挥,满不在乎,“这里有我们呢,你放心便是。”
钱林也是满脸堆笑:“陈师兄自便就是,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传讯回来。”
陈平笑着应下,便独自一人离开了梧桐仙院。
这一次,他没有骑马。
丹田内,《上元诀》功法运转,雄浑的灵力流淌至四肢百骸,他脚下在地面轻轻一点,整个人便如同一道离弦之箭,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在官道上疾驰而去。
两旁的树木飞倒退,耳边是呼啸的风声。
沿途的行商路人,只觉一阵狂风刮过,再定睛看时,早已不见了人影,只当是自己眼花。
不到半日功夫,当夕阳的余晖将天边染成一片橘红时,村口那棵熟悉的老槐树,已经遥遥在望。
夜幕悄然降临,给大石村披上了一层静谧的黑纱。
陈平如同一道融于黑暗的幽魂,悄无声息地潜回了村子,避开了所有可能存在的目光,来到了自家那座熟悉的青砖大瓦房外。
院墙还是那座院墙,只是看上去似乎又加高了一些。
屋里亮着温暖的灯火,将窗户纸映得一片昏黄。
隐约间,有熟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老婆子,这天一冷,我的老寒腿就有点不得劲,你把那平儿留下的药粉再给我冲一碗。”是父亲那熟悉的声音,虽然带着一丝抱怨,但中气十足,早已没了当年的虚弱。
“你个老东西,就知道使唤我!那药粉多金贵,你以为是大白菜啊?省着点用!”母亲的唠叨声紧随其后,语气里满是嗔怪,但脚步声却已经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嘿,咱儿子是仙师,这点东西算啥。再说了,你前两天不还跟隔壁王家的婆娘吹牛,说你现在身子骨硬朗得很,一口气能上后山打一捆柴都不带喘气的?”
“要你管!我那是……那是……”
陈平站在墙外的阴影里,听着那熟悉又显得有些遥远的对话,一颗悬着的心,终于缓缓落回了原处。
他没有翻墙进去,也没有出声呼喊,只是绕到屋后,借着一棵大树的遮挡,悄悄靠近了窗边。
透过窗户的缝隙,他看到了灯下的爹娘。
爹的背似乎比记忆中更佝偻了一些,但脸上的皱纹却仿佛舒展了不少,面色红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