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楚楚一瞬都不敢停。若王爷现她跑了,定会派人追。
她心中乱如麻线,明知这一走,是违了他的话,犯了他的禁,可她等了太久——
探子迟迟未回,她日日守着,却不见只言片语的回音。
她实在等不了了,必须见上爹爹一面。
幸好,这匹马是王爷亲自挑给她的。
西域良驹,步稳如风,奔行至今气息未乱——这一刻,她竟靠着湘阳王的心意,去违背他的命令。
她指节白,紧握缰绳,风声呼啸过耳。
她不敢想,湘阳王现她私自奔向洛川,会有多震怒。
宋楚楚日夜兼程,因怕未见上永宁侯一面便被抓回王府,几乎不停歇,不入驿站,不宿夜,只在路边草草喂马、润喉,即上马再奔,不到四日,已奔抵洛川。
虽未知永宁侯究竟落脚何处,但她记得,洛川有位梁叔,是父亲昔日旧部。她年幼时曾随父来过一趟,对那宅门尚有几分印象。
此刻的她,已近极限。
髻早被夜风吹得松乱,一缕缕丝贴在额侧与颈边,乱中带汗。
身上一袭石蓝色骑袍,如今布满尘灰与泥泞,裙摆边角早被野草划破数道,挂着枯叶与泥点。
腰间那条九节鞭,一路上未曾用过半次,此刻仍牢牢挂在侧腰,随着她一个踉跄微微撞击着髋骨。
她心中庆幸,自己运气还不算太差,路上没遇上歹人,否则这点气力,怕连自保都难。
下马时,她双腿打颤,左腿一拐一拐地走着,步伐艰难却不敢停。
左颧骨上一片深紫的擦伤,映在原本白皙嫩滑的脸庞上,竟有几分狰狞。她却浑然不顾,只觉眼前景象浮动,耳边嗡鸣一片。
她叩门时,手都在抖。
过了数息,门内传来脚步声,一名身穿便服的年轻男子探身开门。
他一抬眼,正好与门前那道风尘仆仆的身影对上,神色骤变,脱口惊呼宋姑娘?
宋楚楚看清来人,只吐出一句陈大哥……便脚下一软,眼前一黑。
宋姑娘!男子惊愕之余,立刻上前,双臂一揽,将她稳稳接住,随即抱起她,快步冲入宅内。
厢房内灯火柔和。
宋楚楚静静地躺在软榻上,眉头微蹙,气息紊乱,似仍未从高烧中退下。
榻边坐着一名身影挺拔的中年男子,正是永宁侯,面色凝重地望着她苍白的小脸。
他一身便服,肩背挺拔,额头几道深刻皱纹在灯下愈显眼,原本威严的面容此刻却隐隐透出几分疲色与担忧。
大夫敛袖后退半步,拱手低声道侯爷,姑娘是染了风寒,又劳累过度,导致高热不退,身体极度虚弱。
他顿了顿,又道脸颊与左腿皆有擦伤,应是堕过马所致,幸而仅是皮外之伤,无碍骨筋。
我这便开些风寒与宁神之药,并配上药膏替她敷治伤口。
眼下最要紧的,是静养与补气,待热退之后,再行调理元气。
语毕,他便转身吩咐门外伺候的军中小将先去熬药,半个时辰后送来。
大夫退下后,屋中只余二人。
宋楚楚脸颊仍泛着病中潮红,不知过了多久,睫羽微颤,似是醒转。
她喉间一声低低的唤……爹爹?
永宁侯立时俯身,声音压低几分我在。楚楚,你觉得如何?可有哪里不适?
她眨了眨眼,眼神还未聚焦,仍浅浅一笑,语气虚弱而迷茫您……您生病了吗?
永宁侯眉头一皱我没有生病。
他顿了顿,目光沉了几分,语气亦转为凝重楚楚,你怎么就自己跑来了?王爷……可知道你在这里?
宋楚楚怔了一瞬,眼神飘忽,低声道我……听说爹爹重病……实在担心,才……才偷偷跑出来的。
你——永宁侯面色骤变,压低声音道
一个女孩子家,竟敢单身上路?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