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庆堂内,大夫刚诊完脉,摇头叹着“胎气已散,需好生静养”,宝玉抱着脸色惨白的袭人,哭得肝肠寸断。
史湘云缩在墙角,浑身抖不敢作声,贾母坐在上,胸口起伏不停,刚压下去的火气又要往上冒。
这桩烂事还没理清,门外突然传来两个婆子的声音,贾母一听见听竹轩的人说话就肝颤!
“老太太,我们姑娘让我们来问一句,史大姑娘摔碎二姑娘宝贝瓷瓶的五万两赔偿,到底谁来出?是您替史大姑娘担了,还是我们现在就去史家讨说法?”
话音落下,满屋子瞬间安静下来,连宝玉的哭声都戛然而止。
贾母猛地抬头,眼神直勾勾盯着那两个婆子,像是没听清一般:“你说什么?五万两?!”
她刚才只顾着操心袭人小产的事,早把史湘云在听竹轩“闯祸”的茬抛到了脑后,此刻被人当面提起,才知道,这好侄孙女不仅推伤了袭人,还在听竹轩摔了东西,又惹出一笔赔偿!
“是,五万两。”其中一个婆子上前一步,语气恭敬却字字清晰,“那瓷瓶是林大人从江南特意带给二姑娘的珍品,拍卖行估价最低五万两,史大姑娘亲手摔碎,按说该照价赔偿。”
“我们姑娘说了,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不跟史大姑娘计较‘故意损坏’的罪过,只收原价,但若没人担这银子,我们就只能按规矩,去史家找忠靖侯府要说法了。”
这话像又一盆冷水,浇得贾母透心凉。她看着缩在墙角的史湘云,气得手指都在抖,这孽障!
不仅没帮上忙,还连着闯祸,先是害袭人失了孩子,现在又添五万两的窟窿,她贾家到底是欠了史家什么,要被这么折腾?
“我……我没钱……”史湘云听到“五万两”,吓得眼泪又涌了出来,哽咽着辩解,“那瓶子是我不小心摔的,不是故意的……我叔叔家也没这么多银子……”
贾母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她当然知道史家拿不出五万两!
忠靖侯府早不如从前,史湘云寄人篱下,连月钱都要靠贾家接济,哪来的钱赔偿?
这分明是听竹轩把账算到了她头上!
宝玉此刻也忘了哭,看着那两个婆子,急声道:“不过一个瓶子,怎么要这么多银子?你们是不是讹人?”
“宝二爷这话就不对了。”另一个婆子立刻反驳,“那可是汝窑天青釉美人肩梅瓶!二姑娘屋里的摆件,哪件不是有来头的?若是宝二爷不信,我们可以请京城最有名的古董行掌柜来估价,看看这五万两是多是少。”
宝玉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看向贾母。
贾母坐在上,心里把听竹轩的黛玉、蒹葭骂了千百遍,却也知道此刻不能硬碰硬。
若是真让她们去史家闹,传出去不仅丢了贾家的脸,还会得罪忠靖侯府,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她咬了咬牙,强压下心疼,“这银子我替史湘云担了。”
“老太太!”周嬷嬷惊呼一声——刚承诺十万两赔珊瑚,现在又要五万两,府里的账房早就空了,哪还有这么多现银?
贾母瞪了她一眼,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你去就去!就算是变卖库房里的东西,也要把银子凑出来!”
她心里清楚,这时候若是不妥协,听竹轩真能闹到史家去,到时候麻烦更大。
两个婆子见贾母应下,立刻躬身行礼:“多谢老太太通情达理,我们这就回去复命,告诉二姑娘老太太的心意。”
说完,两人转身就走,丝毫没有停留。
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贾母再也撑不住,瘫坐在椅子上,只觉得眼前阵阵黑。
荣庆堂内再次陷入沉寂,只有宝玉低声安慰袭人的声音,和史湘云压抑的哭声,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