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你们先去,我看到一个娘家的小姊妹,我去打个招呼!”柳文娟强自稳定心绪。
“行吧,那我一会就在那棵大槐树下等你,你快点回来!”杨宸辉指着不远处的槐树说。
等杨宸辉他们走远,柳文娟快步向河边走去,越走近她心跳越快,她没有看错,那河边卖花灯的就是秀儿。
她跑过去一把抓住秀儿:“你个贱人!可让我逮住你了!你扔下你生的贱骨头就跑!想的倒是美!”
秀儿一看是柳文娟,挣脱她转身就跑。花灯落了一地都无暇顾及。柳文娟哪能让她跑了,拔腿就追。一直追到一个小胡同,秀儿眼看跑不出去,定了定神,回头喘着粗气对柳文娟说:“我走了对你不是件好事吗?难道非要我回去跟你抢相公你才安心?”
柳文娟说:“呸!你走了为啥不把你生的女儿也带走?世上有你这麽狠心的娘?”
秀儿闻言一顿,一股心酸涌上心头,她问:“我女儿……她怎麽样了?”
柳文娟恶狠狠道:“扔山上喂狼了!”
“什麽?!”秀儿大惊,但立马又意识到这是柳文娟故意放的狠话。她说:“是我对不起她!反正你无儿无女,就把她当自己闺女养吧!让她长大给你养老送终!”
“让我给你养闺女,做什麽春秋大梦呢!”
“那你想怎样?要带我回去吗?我若回去了,对你又有什麽好处?”
柳文娟被这话噎住,她当然不想秀儿回去,但同样的,她也不想秀儿生的贱种留下。
她思虑间只听得一声女人的喊声:“秀儿!”回头去看,胡同内一户人家开了门,一位女人拄着一个竹竿,摸索着走出门来。
“盈盈,你怎麽出来了?先回家去!”秀儿走过去搀扶住她,想把她推进门去。
盈盈却并不进门,凭声音大概辨认出柳文娟的方向,朝着柳文娟的方向跪下,哭着说:“是我们姐妹对不起你!您大人有大量,放过秀儿吧!”
柳文娟皱眉说:“你们这是唱的哪出?”
接下来盈盈与柳文娟讲了事情的原委。
盈盈原本与秀儿是一个窑子里的鸨儿,也是十来岁就被卖了进来,一样的苦命人。二人在老鸨手底下一起学艺,一起被打骂,又一起被逼迫接客。许是同病相连,二人之间姐妹情日益深厚。
恩客哪个会把把鸨儿当个人看,不过是个泄欲的玩物。老鸨为了迎合恩客的癖好更是使尽了各种手段,每个身不由己的鸨儿都吃尽了苦头。更可恨的是前两年从京中传来了一种时兴的玩法——盲妓。花楼若有天生目盲的鸨儿还好,要是没有天生目盲的,就把正常的鸨儿的眼睛刺瞎,来满足那些个猎奇的恩客。
这种玩法被花楼里的老鸨听说了,老鸨为了赶这种潮流,也准备在花楼里弄个盲妓,挑来挑去挑中了秀儿。盈盈为了救秀儿,去求老鸨,自己愿意以身代之,就这麽被生生刺瞎了双眼。瞎了之後发现本地毕竟是个小地方,想玩盲妓的并不多,
这盈盈一个月下来接不了几次客,于是每每遭老鸨白眼,对她是非打即骂,最後甚至不接客就不让盈盈吃饭。
秀儿哪能忍心眼睁睁看着盈盈死在花楼里,二人将接客这些年攒的银子凑到一起拿到老鸨面前,跪下来求了老鸨许久,想给盈盈赎身。老鸨想反正留着也是个赔钱货,就干脆收了银子放盈盈走了。
盈盈被秀儿安置在镇里,每每前去接济。
去年春日,秀儿发现自己有了身孕,这本不稀奇,做她们这行的,虽然采用了种种措施,但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有孕了跟老鸨讨一份落胎药即可。秀儿亲眼见过今日落了胎,明日就被老鸨逼着接客的。
但就在这时秀儿遇见了杨宸辉,听他言语间都是对儿子的向往。自己就想了个主意。先装的对他一往情深,再谎称自己怀了他的孩子,最後哄得他为自己赎了身。
依照秀儿计划,待孩子生下来就抛下杨宸辉和孩子带盈盈逃走。但相处间自己也确实对杨宸辉动了一丝真情,每每懊悔自己骗了他,备受煎熬。这种懊悔一直持续到她生下女儿,她是真没想到,一个曾经对着自己山盟海誓的男人,会变脸变的如此之快。
真相就像凌厉的巴掌将自己扇醒。她依照原本的计划,抛下女儿去镇里找上盈盈,然後二人又来到县城租了这个小院。为了生计自己趁着元宵节扎了花灯去卖。哪知冤家路窄,在花灯会上遇到了柳文娟。
柳文娟听完二人的话皱着眉问:“你是说,你生的那个女儿并是不杨宸辉的种?”
事已至此,秀儿也毫无撒谎的必要,她说:“不是!”
柳文娟听了大笑起来:“哈哈哈!杨宸辉那个不中用的!还敢说老娘是不下蛋的鸡,他就是个太监!跟谁他也生不出儿子!哈哈哈!”
秀儿也给柳文娟跪下:“我求求你!不要把这事告诉杨宸辉!我实在是没有能力抚养我的女儿,况且我这辈子脱不了贱籍,女儿跟着我哪有出头日!求求你了!你就把她当个阿猫阿狗养也好……”
柳文娟打断她:“你的女儿我会养,不过你得发誓,这辈子不见你女儿!”
秀儿喜出望外,赶紧举手起誓:“我秀儿这辈子绝不出现在女儿面前,若违背誓言,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柳文娟听她起完誓转头走了。
秀儿也不知是因为柳文娟放过了自己,或者是因为刚起了这辈子不见女儿的誓言,她扯着嗓子哭起来,盈盈摸索着抱着她,跟着一起哭。柳文娟听着身後的哭声,咬牙切齿地想:“下辈子,自己宁愿当牛当马,当猫当狗,也不当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