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院中的石板路还凝着露水,淑妃已握着那柄重铸的短剑站在槐树下。剑身映着初升的朝阳,泛着淡金的光,她深吸一口气,按照秦岳教的口诀,缓缓抬起手臂。
“手腕再沉些,”秦岳站在她身后,声音带着清晨的微哑,“剑尖要稳,像盯着猎物的鹰。”他的手轻轻覆在她的手上,调整着她的姿势,掌心的温度透过鲛绡剑柄传过来,熨帖得让人安心。
淑妃的指尖有些颤。不是因为怕,是因为这场景太像多年前——那时她还是个刚入宫的小主,他是禁军里的年轻校尉,偷偷在御花园的假山下教她防身术,说“宫里不比家里,得自己有底气”。那时的他,手也这样暖,只是没现在这样粗糙。
“对,就这样。”秦岳松开手,退到一旁,看着她独自比划。她的动作还生涩,却带着股韧劲,剑尖划过空气时,带起的风卷得脚边的槐花打转,像一群跟着剑光起舞的蝶。“北境的女子都爱说,‘刀能劈柴,剑能护家’,你这剑,以后就护着咱们这院子。”
淑妃收势时,额角已渗出细汗。她望着秦岳,忽然笑了:“那你呢?你的剑护什么?”
“护你。”他说得干脆,像劈柴时落下的斧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你的剑护院子,我的剑护你,这样才稳妥。”
青禾端着早饭出来时,正看见两人在槐树下相视而笑,阳光穿过叶隙落在他们身上,像裹了层金纱。“将军,娘娘,粥快凉了!”她把碗筷摆在石桌上,“今儿的粥加了莲子,是江南新来的货,据说安神得很。”
秦岳替淑妃擦去汗,牵着她往石桌走。粥碗里飘着淡淡的莲香,混着槐花的甜,像把江南的温婉和北境的踏实都熬进了这一碗里。“说起来,”秦岳忽然想起一事,“昨日去镇上,见布庄新到了批云锦,水绿色的,上面绣着缠枝莲,跟你当年那件常服很像。”
淑妃舀粥的手顿了顿。那件常服,是他当年送的及笄礼,后来在宫变中被烧了半件,剩下的半截被她藏在箱底,如今想来,竟像上辈子的事。“不用了,”她轻声道,“现在穿棉麻的也挺好,自在。”
“还是做一件吧。”秦岳坚持,“云锦结实,能穿很多年。等冬天来了,里面衬上北境的狐裘,暖得很。”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再给你做个狐裘斗篷,镶上白狐毛,走在雪地里,像朵会走的槐花。”
淑妃被他逗笑,眼角的细纹里都盛着光。她忽然想起昨夜他翻出个小匣子,里面装着些零碎的银饰——有他在北境买的狼牙坠,有她当年送他的平安扣,还有枚缺了角的银戒指,是当年他偷偷打了想求婚的,没来得及送出去就赶上了宫变。
“那枚戒指,”轻轻声问,“还能修吗?”
秦岳的耳根微红:“找银匠看看,应该能。就是……样式旧了,怕是配不上你现在的身份。”
“我喜欢旧的。”她望着他,眼底的光像落满了星子,“旧的东西,带着念想。”
午后的阳光正好,秦岳果然去了镇上。淑妃坐在廊下绣东西,青禾凑过去看,见是块杏色的缎子,上面绣着两只交颈的鸟,羽毛用金线勾了边,在光下闪闪亮。“娘娘这是绣什么?看着像鸳鸯。”
“是比翼鸟。”淑妃的指尖在缎子上移动,银线穿过布面,留下细密的针脚,“当年在宫里的书里见过,说它们‘一翼一目,相得乃飞’,觉得挺好。”
青禾笑着点头:“是挺好,跟将军和娘娘似的,少了谁都不行。”
秦岳回来时,手里捧着个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件水绿色的云锦常服,领口袖边都绣着缠枝莲,针脚细密,比当年那件更精致。“银匠说戒指能修,就是得等几日。”他把锦盒递给淑妃,“先试试这件衣服?”
淑妃换上常服站在镜前,镜中的自己穿着水绿色的云锦,间别着他新摘的槐花,竟真有几分当年的模样,只是眉眼间多了几分平和。秦岳站在她身后,从镜中看着她,忽然伸手揽住她的腰:“还是这么好看。”
窗外的槐花落得正欢,像在为这重逢的时刻撒花。淑妃摸着袖口的缠枝莲,忽然觉得,那些被辜负的时光,被错过的岁月,都在这一针一线、一衣一食里,慢慢补回来了。
暮色降临时,秦岳在槐树下埋了坛新酒,坛口贴着张红纸,上面是两人合写的字——“岁岁长相守”。泥土盖上去时,淑妃的指尖碰到秦岳的,两人同时用力,把这坛酒埋得结结实实,像把这辈子的念想都种进了这槐树下。
夜风拂过,槐树叶沙沙作响,像在说,往后的日子,有剑,有花,有彼此,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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