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支持大梁军一直在外打仗?还是够安顿这饿殍遍地的流民?
自去岁严丹青横空出世,他在外面放手作战,他与梁越在後方夙夜不寐,拿着账本一笔笔算着,还从哪里可以凑出钱来,又在哪里可以弄到粮草……
那一夜又一夜,其实并不难熬,只要能赢,能赢就好,能赢就有希望,前线战士以命卫国,又怎能让他们操心粮草丶军费?
他们想办法!
可是结果呢?
蒋游又重重扔下一封密信,声音艰难:“那批粮草出了问题,你送回来的第一封密信,与赤盏兰策送来的北燕议和书同时到我手上,你让我怎麽选?”
他又丢下新的一封,“我寄希望与徐州丶交州能力挽狂澜,随後,徐州大旱密信送来,要朝廷拨粮赈灾,否则,必起暴乱,你让我怎麽选?”
又是一封密信抓出来,重重甩出,“你第二封密信送到时,我收到交州来信,交州兵乱,已经反了!”
蒋游拍着胸口,老泪纵横:
“你让我怎麽选?!严丹青,我对不起你,但我没有对不起大梁,如今大梁形势,纵有范蠡之才,又从哪里变出粮草,如何救这天下万民!”
所以,他选了和谈。
圣上对严丹青向来看重,心存好感,于是他扣下严丹青密信,将议和书与交州丶徐州密信,送到圣上面前,正式开啓和谈。
“交州兵乱?”严丹青一惊,赶忙拿起交州密信看。
“是,徐州大旱,交州兵变,北地净是流民,朝中官员多为贪生怕死丶墙头草之辈,天欲灭我大梁,我与圣上想救,不和谈又能怎麽办?”
蒋游看着严丹青,质问:
“你想打,你是忠臣,你自认为有胜算,我与圣上能不知道吗?若不信你,若贪生怕死,去岁为何不惜一切代价支持你战?”
“可大梁没有胜算啊,我与圣上甚至要竭尽全力封锁消息,不敢走漏分毫,朝中已有人倒向北燕,这些消息一旦被赤盏兰策知晓,被北燕知晓,你纵使天纵之资,他们不和你打,避战不出,如何胜?!”
这些消息能走漏吗?!
但凡北燕知晓大梁已经如此乱象,他们正面战场根本不和大梁打,而严丹青没有粮草,又能怎麽赢?
他有卫青丶霍去病之才,可赤盏兰策也不是蠢笨废物,只要拖上一段时间,避战不出,大梁就从内部土崩瓦解。
那和谈是他们最後生机,如何能不抓住?
他们尽力隐瞒,封锁消息,又“稳定”京中粮价,就是要将大梁如今毫无生机的绝路遮掩起来,稳住朝中官员,应付北燕使团。
可又能瞒多久,如何不着急?如何不想尽快确定和谈?攘外安内!大梁拖不得,他们争的时间,是与天争命啊!
天要亡大梁,他与梁越,宁肯背负骂名,负隅顽抗,也要最後博上一场。
不和谈,难道就这麽让大梁亡了吗?!
蒋游粗重的呼吸声在狭小书房回荡,一声声绝望无力,宛如离群的受伤大雁,悲鸣嘶吼,不甘又绝望:
“外面已经流民遍地,之所以还未曾暴动,是因为他们相信大梁与北燕会和谈,战乱即将结束,若是和谈不成,朝廷又拿不出粮食赈灾,那些流民就是新的灾祸!”
八封密信砸在流血的木箱旁边,听着蒋游的嘶吼,严丹青一字字看着交州密信,眼中杀意翻涌。
叶惜人突然想起之前的循环里面,蒋游说过的话。
【命吗?看来果真是天命如此,天不假年啊……】
【你们相t信严丹青,是因为他与北燕一战,还有五成胜率……可我赌和谈为真,同样是五成胜率,我们有什麽区别?】
【和谈对谁都有好处,严丹青未必有五成胜率,而赤盏兰策愿意交出他的命,北燕和谈心诚,这才是保下大梁的唯一机会。】
从前只觉得圣上与蒋游固执愚钝,似乎被“和谈”二字蒙蔽了眼,从去岁支持作战,一下子就变成了如今一心求和,甚至要杀忠臣良将。
可看着这一份份密信,想想城外无法安顿的流民丶空荡荡的国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