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许久之後,梁越转过身去,终于开口,声音哽咽而颤抖:“好,朕应了,待拟好议和书,朕会盖上玉玺……”
蒋游缓缓支起身来,郑重取下乌纱,放在一旁,嘴角上扬:
“臣,遵旨。”
他最後往下重重一磕,扬声道:“蒋游,拜别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完,他站起来,转身大步离开。
“蒋相!”梁越回头,往前走了两步,急急开口,“你还要什麽,朕一并赐给你。”
蒋游想了想,朗声笑道:“那陛下就赐给臣一匹马,伴我上路,盼我一路顺风,马到功成。”
梁越闭上眼睛,轻轻颔首。
蒋游衣袖一震大步离开,紫色官袍衣袖宽大,划过文德殿门槛,随着他走动之间,摇摇晃晃,他沿着南都皇宫狭小的走道,昂首阔步,走向尽头。
长长的走道上只有这一人,夕阳落下,拉成他的影子,渐渐远去,越来越小。
叶惜人愣愣看着他的背影。
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说这人,他可以当一个奸相丶恶人,将国朝存亡,看得比什麽都重要,这一路上,他可以做许多错事,手染鲜血。
但也确实如他所说,只要能守国护民,死而无憾,那可以牺牲的人里面,就包括他自己。
“这人可真是……”
她喃喃,又不知该如何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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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蒋游带领的使团便出发了,不同于赤盏兰策带了许多人来南都,蒋游没带多少人去北燕,只堪堪能保证安全丶看好赤盏兰策冰棺。
一路上为了赶时间,先乘船,再转马车,快马加鞭,尽可能快地赶路,直奔北燕。
至于叶惜人为什麽知道这些……
哦,她跟来了。
留在南都,只能看到叶家人因她的痕迹而痛苦,无能为力,倒不如跟出来,去看看蒋游要怎麽做,最好是能看到北燕生乱丶大梁胜!
“长丰,你怎麽又不晕船又不喊累呢?”叶惜人蹲在白马旁边,伸出手,然而并未摸到,“长丰你肯定很无聊吧,都没人骑你,我也是会骑马的,虽然技术不佳,但我可以在路上认真学!”
长丰,是圣上赐给蒋游的一匹白龙驹,原是想取名“长风”,一路顺风之意,但想了想,梁越还是改成“长丰”,丰收的丰。
果然,蒋游很是喜欢。
叶惜人也喜欢。
但路上实在是太太太无聊了!
赶路的时候她待在马车上,停下休息时,她便与长丰说话丶长丰的白毛极为好看,乌黑的眼睛滴溜溜,像是能看透一切,偶尔会看着她。
蒋游一把年纪,当然不可能还上马赶路,要真是这样,恐怕都活不到北燕,长丰就一直跟在马车旁边,当个吉祥物。
“长丰,你和我说说话吧。”叶惜人继续念叨。
白龙驹像是看了她一眼後,打了个响亮的响鼻,迈着脚步跟上车队,一扭一扭,只留了个屁股给她。
叶惜人:“……”
她有时候真怀疑,这马能看到她!
叶惜人赶忙追上去,爬上马车,只要上了马车,她就能跟着一起走,也不知道是什麽奇怪现象。
车内,蒋游正啃着干粮,琢磨去了北燕之後的应对之法,深思熟虑。
每每写完一摞後,立刻点火烧掉,不留痕迹,叶惜人有时候看着都感叹,这一大把年纪还要如此操劳,怪不得看着比实际年龄更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