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燃九焰,天有一眼。
天地之间,长夜初破。
天机大陆的苍穹,不再如昔日那般昏暗,一道巨裂悬于高空,如生于虚空的创口,缓缓张开。那裂隙中,有光——不是灵火的温光,而是冷白的目光。
那是一只“眼”。
它无瞳无白,只由无数细碎的光纹组成,如同将亿万生灵的心焰折叠汇聚后,凝成的一道冷光。它注视着大地,注视着每一盏刚被点燃的火。
九焰殿前,白砚生站在风中。
火坛的焰光依旧跳动,却不再温暖。那眼的凝视,似将火焰的每一丝流动都剥离出去,让他感到——被看见。
不是被理解的“看见”,
而是被度量的“看见”。
身后,绫罗心的经卷在风中翻动,卷轴上的灵纹自动浮现,形成无数细微的符号,正被那天眼捕捉。她的手在颤抖:“……它在读我们的心。”
白砚生未答。
他只是抬头,那双被九焰映照过的眸子,第一次倒映出除火之外的光。那光冷如镜面,没有温度,却映出了无数焰影的消逝。
九焰同心印在他掌中微震。
每一道心焰都在动摇——不是因为恐惧,而是被“审视”的不安。那眼仿佛在计算着什么:焰的亮度、心的频率、意志的波动。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火,可以照亮万物;
可若被照亮的,不再是世界,而是火本身——
那便是审判。
远处的天机宗山门,钟声骤响。
钟声不是召唤,而是警告。无数修士抬头,灵息震乱,他们看见天穹裂光中坠落的碎片,拖曳着白光长尾,如星雨坠世。
每一颗碎片,都在空中燃烧,却不生火,只出一种冷音——
那是“观火星”。
星坠大地,化为形体。
一名身披银灰长袍的存在自光中走出,面容模糊,无男无女,唯有一只淡金的眼在额心旋转。那眼缓缓张开时,天地火焰皆为之一颤。
他开口,声音如法则自身:
“心火已燃,秩序需衡。”
“诸修士听令——自此刻起,凡修火者,皆受观火之度。”
绫罗心怔然失声:“观火……之度?”
那存在微微抬手,一枚金光符令浮出,漂浮在众人头顶,符文自转。符令中映出一幕幕景象——无数修士的火焰在闪烁,有的盛,有的黯,有的忽明忽暗,随即在光幕上显示出“心焰之值”。
有人惊恐,有人跪伏。
有人喜极而泣,以为得天赐评定。
唯独白砚生眉心微蹙。
他现,那符光投影到他身上时,瞬间模糊——仿佛他的火焰根本无法被测。金光几次震颤,最终熄灭,未能显示结果。
观火者的额眼微微一凝,似乎在注视他更深的存在。
那一瞬,白砚生感到心底的逆熵之焰如被刺痛。
他低声自语:
“被看见……也是一种囚禁。”
风吹过九焰殿。火光被压得微弱,却不灭。
白砚生缓缓伸手,抚过那第一盏火。火焰中映出亿万微光,似有无数灵魂在低语。
他听见林辰残念的声音,从火底深处传来:
“火燃得太久,总会被注视。
若那目光不懂光的意义——
就让火,照亮‘观’。”
白砚生抬眼望向天穹。那道裂隙仍在扩张,白光如刃,割裂长空。
他心中那点逆熵之焰,静静地跳了一下。
那不是恐惧。
那是回应。
此刻,观火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