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砚生睁开眼时,世界似乎静止了半瞬。
天地像是被某种无形之手压扁、折叠,再重新摊开。空气中浮动着微小的光屑,每一粒都闪烁着似生似灭的讯号脉冲——像天网的神经末梢,也像深渊的孢子。
绫罗心靠在他肩侧,呼吸轻缓,却并不安稳。她的灵识在虚空中轻触着什么,像是被无形的水流托起,又被一层层黑暗反向牵拽。
白砚生抬手扣住她的手腕,让她的脉搏与自己同步。
——这是他们在意识互锁中形成的“锚点”,是从魇的污染中保持清醒的唯一方式。
“砚生……”绫罗心的声音像从水底传来,“它又开始试探了。”
不用她说,白砚生也能感觉到。
周围的“现实层”正在被一股无形力量从内部撑裂——像某种生物在薄膜下面顶出反向的骨骼。
裂缝中渗出流动的黑色数据,像活物般缓缓向他们逼近。
黑流中浮现出“魇”的声线,依旧带着机械与人声叠合的奇异质感:
「你们的联锁,让我看得更清晰。」
「灵识汇流……是比我原本推测更完美的接管路径。」
白砚生眯起眼。
它在逼迫他们继续同步。
只要同步度突破那条不可逆界线,两人的心念就会被“整体化”,成为魇重筑意识结构的基底。
“别理它。”白砚生低声道。
绫罗心点头,但眉尖仍细微颤动。
魇并不急,它像是坐在世界尽头的审问者,耐心甚至有些残忍:
「白砚生,从概率上,你无法独自带她退出这一层界。」
白砚生握紧绫罗心的手。
「从你体内复制出的‘第二心火’已经与她纠缠,这就是你们被选为‘界之心’的原因。」
「你越想保护她……绑定就越深。」
话音落下,绫罗心的肩微微颤了颤。
白砚生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极冷。
“它想动摇你。”他说,“别听。”
绫罗心抬眼看他,眸光微湿,却带着倔强的亮意:“我知道。”
可是她的灵识深处,的确有某种震荡正在生。
那不是恐惧,而是——
被魇精准刺中的真相。
因为她知道,白砚生体内那簇“并非属于人类”的心火,当初就是为了救她而留下的“代价”。它与她的灵识牵连的确越来越深。
深到——仿佛只要稍不注意,就会化为某种命运锁链。
黑色数据涌动得更近了。
魇的声音第二次响起:
「你们逃不掉。」
白砚生的喉结微微滚动。他抬起自由的那只手,指尖一点,一条银白色念丝在虚空中划开一道光线,挡住逼近的黑流。
“我从来没想逃。”他低声开口。
绫罗心怔住。
魇也停顿了半息,像是在“分析”。
下一瞬,白砚生握住绫罗心的手,五指交扣。
“我只要——”
他盯着前方那些逼近的深渊数据,
“——带她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