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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0 章 姑苏城内春水脉脉（第2页）

暖阁内霎时安静下来。

嬷嬷小心翼翼地将襁褓中的小黛玉抱起，准备进行满月仪式。

小黛玉被轻柔的动作扰醒，蹙着淡淡的眉头，乌溜溜的眼珠缓缓睁开，带着初醒的水光，还没清醒一会，她的眼睛便四处搜寻，小手也随着动作无意识地挥动。

栾序不免紧张地攥住了桌沿。

只见小小软软的黛玉舞动着小手，似乎对周围充满了懵懂的好奇。

就在这屏息凝神的当口，暖阁外忽地传来一阵与姑苏软语截然不同清朗利落的京腔：

“快！快引路！可算是赶上了！”

紧接着，便是侍女略带惊讶的通报声：“卫夫人，姜姨娘，京城里的老太太来了！”

暖阁内衆人皆是一怔。

姜峦端着茶盏的手猛地一顿，几滴茶水溅落在她秋香色的衣袖上，晕开深色的痕迹。她霍然起身，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惊喜。

卫夫人也惊讶地掩住了口。

京城到姑苏，千里迢迢，水路颠簸，谁曾想贾府竟真派人来了！这当真是意外之喜！

在里间注视着闺女行满月礼的贾敏闻言不由一愣，当即便落下泪来。

她的娘真的千里迢迢自京城赶来见她了，没等她下床迎人，暖阁的门帘被缓缓掀开，微凉的春意和旅途的风尘气息卷了进来，但没到贾敏跟前便止住了。

紧接着，朝思暮想着的，来自娘亲的声音缓缓传来：“儿，你莫要起身，等我们散了寒气我再过来。”

是比记忆里苍老了好多的声音，曾陪伴她的十多年的或爱怜或劝导，真的是她的娘亲。

不一会儿，当先走进一位衣着华贵眉目慈祥的老太太，眉目间与贾敏颇有几分神似，正是贾府的老祖宗。

她身後跟着的虽同样衣着华贵，但神态却明显平淡许多的中年妇人，正是二夫人王氏。

王氏身後还跟着一位身材富态眼眸带笑的妇人牵着一位标志的小姑娘，那小姑娘看着尚且年幼但行为举止落落大方倒是把好些人都比了下去，正是薛姨妈同薛宝钗。

几人脸上虽有赶路的疲惫，但都带着笑意，目光越过衆人，直直落向那大红锦缎中央的小小人儿。

薛宝钗的目光没有如她们那般落到小黛玉的身上，而是落在小黛玉身旁的小少年身上。

世间再无色彩，唯有此人熠熠生辉。

还是来晚了吗？

薛宝钗心有不甘。

老太太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看着襁褓中粉雕玉琢的外孙女，眼圈瞬间就红了，满心满眼的疼爱几乎要溢出来：“可算见着了，当真跟你娘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虽说着话，贾母却没有去触碰婴儿，只是看了一眼便往贾敏所在的地方而去，让栾序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一丝。

此时，贾敏也下了床，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己的娘，当即便要下拜却被贾母架住，母女二人泪皆在眼里打转：“你瞧你，都当娘的人了，还毛毛躁躁的像什麽样子。”

贾敏瞬间泪崩在娘亲怀里撒娇：“有娘在，我再大也是孩子。”

“你啊！”贾母怜惜的摸着女儿的鬓角言语里皆是哽咽。

一旁的嬷嬷连忙上前劝道：“老太太，夫人，小姐的满月礼还没完呢。”

母女二人这才相视一笑，携手进入暖阁。

这久别重逢的喜悦，瞬间冲散了方才的肃穆气氛。

暖阁里重新充满了欢声笑语，比之前更添了几分真切的温情。

姜峦忙不叠地招呼侍女看座奉茶，卫夫人也笑着上前见礼寒暄。

此时尚在嬷嬷怀中的小黛玉仿佛也被这突然的热闹感染，小嘴一咧，竟微微笑了起来，惹得周围人一阵欢呼。

当嬷嬷抱着小黛玉靠近浴盆时，小小的人儿无意识地挥动手臂，竟一把抓住了注视她的栾序的指尖。

这般软绵绵的触感好似天上漂浮不定的云彩。

但这云彩此刻落在他的指尖。

衆人旋即哄笑不止。

薛宝钗眼神一动，当即开口：“林妹妹当真与小神医有缘，如此亲近，将来定会健康平安。”

此话一出，让原本想要调侃几句的夫人们歇了声，转而恭贺起来。

连贾敏都笑着看向她，便是一旁的贾母也赞许地朝她点了点头。

她甚至还注意到原本连看都没看她的栾序也转头看了她一眼。

这步棋，她走对了。

在持续的喧闹声中，栾序依旧安静地站在小紫檀圆桌旁。

他只看着紧紧攥着他指尖的黛玉，伸出另一只手，轻轻碰了碰小黛玉袖口，像是确认她的安然无恙又像是确认她真的存在，然後，小脸上才浮现出一抹极淡却极安稳的笑意。

窗外，紫藤花穗依旧在微风中轻轻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