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妹妹!你没事吧?!”
薛蟠反应过来,吓得魂飞魄散,脸比薛宝钗还要白。
他连滚带爬地跳下马,几乎是扑到场边,一把搂住了吓得魂飞天外的薛宝钗,惊惶失措地连连呼唤,总算唤回了她一丝神智。
薛宝钗本就爱穿素雅衣裳,此刻更是面色全无血色,如同精致易碎的白瓷。
她眼神涣散,好一会儿才聚焦,看清眼前之人,声音微不可闻:“哥……哥哥?”
薛蟠见她还能认出自己,这才猛地松了一口气,心有馀悸地拍着胸口,看向驱马缓步却没打算过来的栾序道:“哎!是我是我!吓死我了!你怎麽来了?多亏了序哥儿!是序哥儿救了你!这个序哥儿我与他可有缘了!妹妹你还记得不?我之前在十里村时,同你说过的那个长得顶顶好看,又会叠凤凰的小哥吗?就是他!”
他只能多说话,意图唤回薛宝钗飞走的魂。
薛宝钗顺着兄长所指的方向,远远望去。
只见那少年已勒住马缰,正从容地收起手中的长弓。
日光恰好落在他身上,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
他身姿挺拔如松,穿着书院统一的骑射服,更显利落飒爽。
面容俊美得近乎昳丽,却因那双过于沉静深邃的黑眸和周身清冷疏离的气质,冲淡了那份昳丽,反而有种超越年龄的沉稳与威仪。
那一瞬间,薛宝钗仿佛看到了明月临江。
原来……是他。
原来十里村时哥哥亲手捧上的草编凤凰,後来又她一脚踩碎的那只凤凰,竟然是出自他手。
原来她们本来可以更早相见,甚至可能有更深的交集,皆是因她当时的大意,错失了机缘。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几乎让她窒息。
她猛地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行稳住狂跳的心跳,低头,查看自己手中一直紧紧提着的食盒。
万幸,方才虽惊险万分,她竟未曾脱手,食盒依旧完好,里面的糕点羹汤想必也未洒出。
她将食盒递给惊魂未定的薛蟠,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如常:“哥哥,我无事,只是虚惊一场,我带了些吃食和驱寒的热汤来,给你们分一分,驱驱寒气吧。”
薛蟠这才注意到食盒,连忙接过:“还是妹妹想得周到!”
但他却没有第一时间分给同窗反倒是先倒了一碗姜汤给薛宝钗:“妹妹你先喝一口,你的手太冷了。”
薛宝钗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抖,她依言喝了口姜汤终于找回了几分力气。
不一会儿,其他学子们也纷纷围了上来,有的关心薛宝钗,有的插科打诨问是不是薛蟠你被喊长辈啦,可为什麽是个小妹妹来有的则感慨着栾序当真奇才,顺便分食了薛宝钗带来的精致点心和热汤,尤其是苏子衍吃了好几碗连夸好吃还要吃,气氛这才慢慢缓和下来。
倒是厨娘做的汤无人问津。
唯有她心心念念的那轮明月,自始至终未曾上前。
他只是低头检查着自己的弓弦,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箭不过随手为之。
然後,在衆人喧闹分食之际,他再次策马,引弓搭箭,目光锐利如鹰隼,对准了远处的箭靶。
嗖——!
又是一箭,稳丶准丶狠,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直插稻草人靶心!
薛宝钗远远望着那挺拔冷峻的身影,望着那毫不留情没入靶心的箭矢,只觉得那一箭仿佛也同时插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恨意,亦如毒草肆意疯长。
恨那明月高悬,清辉遍洒,为何独独不肯照映她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