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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9 章 （第1页）

第99章。

谢昭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有微凉柔软的小手轻轻覆上自己滚烫的额头，带来短暂的舒适。

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朦胧的视线里映出小黛玉精致小脸。

他烧得浑身无力，却还是挣扎着从锦被里伸出小手，虚虚地握住黛玉纤细的手指，然後将她的手拉到自己烧得通红发烫的脸颊上，贪婪地汲取那一点的凉意。

他声音微弱，带着浓浓的鼻音和委屈：“姐姐，你又一个人去坐秋千了，都不带我去。”

那花藤秋千是师父特意为姐姐亲手扎的，姐姐最喜欢在那儿看书丶发呆，他每次去都不得劲，後渐渐不爱去了。

小黛玉感受着他脸上的热度，放柔了声音安抚道：“昭儿，你身子弱，现在又感了风寒，最忌吹风，等你大好了，我再带你去玩，好不好？”

谢昭闻言，嘴撅得老高，神情格外惹人怜爱：“我才不稀罕去那儿玩呢，我要姐姐陪我，要姐姐永远陪着我，哪儿也不许去。”

孩童的呓语，带着全然的依赖和霸道的占有欲。

小黛玉知他这是烧得糊涂了，也不同病人计较，只想哄他快快吃药，便顺着他的话道：“那你先乖乖把药喝了，我就坐在这里陪你，可好？”

谁知谢昭一听，黯淡的大眼睛瞬间亮了几分，竟得寸进尺地要求：“那我要姐姐喂我喝。”

他眼巴巴地望着黛玉，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因难受而沁出的泪珠，让人无法拒绝。

黛玉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估算着时辰，觉得还来得及，便点了点头，招呼旁边的丫鬟：“把昭儿的药端过来。”

温热的药碗递到手中，黛玉先自己用手背试了试温度，觉得刚好，这才小心翼翼地用瓷勺舀起一勺，递到谢昭嘴边。

谢昭像个终于偷到小鱼干的猫儿，满足地眯了眯眼，虽然药汁苦涩，他却一口接一口喝得极其顺从，那双因发烧而水润润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黛玉，仿佛喝下去的不是苦药，而是蜜糖。

好不容易喂完了药，黛玉替他掖好被角，仔细吩咐周围的丫鬟婆子：“好生照看着昭儿，若有不适，立刻去寻大师兄。”

谢昭听出她言语里的离去之意，心中一急，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黛玉正准备收回的纤细手腕。

他的力道不大，但突如其来，让黛玉有些诧异。

“姐姐…”他眼神瞬间又变得可怜兮兮，充满了恐惧和不安：“我怕，你别走，陪陪我，好不好？”

黛玉对上他那双写满哀求的眼睛，心肠不由得软了几分。

她复又坐下，宽慰道：“昭儿乖，吃了药睡一觉便好了，今日是哥哥乡试考完归来的日子，我要去贡院外接接哥哥。”

谢昭听到哥哥二字，眼神几不可察地暗了暗。

他知道师父在黛玉心中的分量极重，这话一出，自己若再纠缠，只怕会惹姐姐不快，过犹不及。

“我懂的，师父的事比较重要。”他当即松了手，乖巧而懂事：“那姐姐快去罢，也替我跟师父问声好。”

黛玉见他如此懂事，心下稍安，又替他掖了掖被角，柔声道：“好，你乖乖睡觉，我很快回来。”

说罢，她便起身，快步出了房门，朝着前院走去。

却没有看到，在她转身离去的那刻，榻上那个原本虚弱无力眼神纯良的男孩，目光瞬间变得幽深而冷静，紧紧追随她的背影，直到那抹身影彻底消失在院门之外，才缓缓垂下眸子。

屋内只剩下心腹小厮在旁守着。

谢昭脸上的脆弱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年龄截然不符的冷冽。

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去，取一盆冷水来。”

那小厮吓得浑身一抖，跪在榻前，声音发颤：“少爷……不可啊，您还发着高烧，身子怎麽受得住这般折腾，若是让小姐和夫人知道了……”

谢昭没有看她，只重复了一遍，声音更冷：“去。”

简单的一个字，却让小厮如坠冰窟，不敢再有丝毫违逆，颤抖着起身，很快端来一盆刚从井里打上来的冷水。

已是深秋，扬州的井水寒意刺骨。

谢昭自榻上坐起，动作利落，哪还有半分之前的虚弱之态？

他接过小厮递来的水瓢，舀起满满一瓢冷水，眼神漠然，毫不犹豫地从自己单薄的寝衣领口处浇了下去。

冰冷刺骨的水瞬间浸透衣衫，激得他皮肤泛起一阵鸡皮疙瘩，但他连眉头都没皱，只是静静等待着那股寒意浸透肌肤。

一瓢接着一瓢，直到那盆冷水见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