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栾序还是先下了车,并未惊动任何人,出现在了通往御书房的宫道上,玄色朝服在夜色里格外肃穆,步伐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迫人气势。
御书房内,皇帝刚用过晚膳,正预备批阅奏章。
听闻栾序求见,他倒是不意外,只让内侍宣入。
栾序步入殿内,依礼参拜:“儿臣给父皇请安。”
皇帝放下朱笔:“序儿来了?赏花宴散了?”
“回父皇,散了。”
“那你来此是为这事”
栾序直起身:“父皇,儿臣思虑再三,认为婚姻大事,不宜仓促,儿臣尚且年轻,欲以国事为重,此事想过几年再议。”
前世的借口很明显只适合王爷,但不适合皇子。
皇帝脸上神色微微一僵。
他放下手,身体微微前倾:“序儿,朕知道你有主见,但成家立业,先成家後立业亦是常理。沈家那姑娘,朕瞧着与你甚是相配,沈家在军中的影响力,对你亦是助益良多,此事当真不能再商量商量?”
然而,栾序再次开口,语气没有丝毫转圜的馀地:“抱歉,父皇,不能。”
皇帝的心猛地一沉。
他只觉儿子不知好歹,他都这般为这个儿子考虑,可这小子,永远是这样油盐不进。
但他不敢发作。
是的,不敢。
因为这五年来,他看似稳坐龙椅,实则朝堂之上,真正听命于他的心腹重臣,几乎全是眼前这个年仅十六岁的吏部尚书一手提拔上来的。
栾序的手段,他太清楚了。
清理吏治,整顿纲纪,雷厉风行。
如今的朝堂,看似平衡,实则暗地里早已被栾序经营得铁桶一般。
他这个皇帝,若离了栾序,恐怕连政令都难出紫禁城。
他本来有机会的,在与栾序合谋以大皇子为饵扳倒太上皇那件事上,他本来可以借机将栾序打成谋逆团夥的,可惜。
那时,被逼到绝境的大皇子司徒景宏狗急跳墙,竟挟持了他为人质,试图做最後一搏。
金殿之上,剑拔弩张,所有侍卫投鼠忌器。
就在大皇子面目狰狞地看向栾序欲说出他也是同夥之一,他也正要放松下来时。
当年仅十一岁的栾序,越衆而出,面色平静无波,仿佛眼前不是弑君谋逆的惊险场面,只是一场无聊的闹剧。
他没有请示任何人,径直取过身旁侍卫的强弓,搭箭,拉满。
动作行云流水。
下一秒,箭矢破空,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只听噗嗤一声闷响,血花飞溅。
将大皇子污蔑之言尽数遏制。
那支利箭,精准无比地自大皇子眉心穿透而过,巨大的力道甚至将他的尸体带得向後飞起。
“铎”的一声。
死死钉在了龙椅旁那盘龙金柱之上,箭尾兀自颤抖不休。
大皇子甚至来不及发出最後一声惨叫,脸上狰狞的表情永远凝固,那双瞪大的眼睛,恰好对着龙椅上吓得面无人色的皇帝。
而当时的栾序,只是缓缓放下弓,玄衣如玉墨,身姿挺拔,俊美无俦的脸上甚至没有溅上一滴血珠。
他擡眸,看向惊魂未定的皇帝,眼神淡漠得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声音清晰地响彻死寂的大殿:“逆贼已诛,父皇受惊了。”
那一幕,成了皇帝至今无法摆脱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