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湿漉漉地从水中起身,随意披了件寝衣,发梢还不断滴着水,便走进了书房。
然而,书房内却并非无人。
有人正慵懒地斜倚在他的紫檀木书案之上。
云鬓松挽,珠翠轻摇,脸上施着薄薄的胭脂,眼尾用朱砂勾勒出迤逦的弧度,那双天生的桃花眼在如此妆饰下,更是媚意横生,流转间仿佛能勾魂摄魄。
不是玄明又是谁?
玄明听到动静看栾序一眼,不由满脸嫌弃。
殿内烛火通明,氤氲水汽尚未散尽,他刚从白玉浴池中踏出,墨黑的长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身後,几缕不听话的发丝黏在颈侧和宽阔的胸膛上。
水珠顺着发尾凝聚,沿着他线条分明的下颌滚下,滑过突起的喉结,继续向下,越过锁骨,蜿蜒过胸肌紧实流畅的轮廓,最终,悄然滑落至壁垒分明的腹肌之上。
空气凝滞,唯有那细微的水滴声,偶尔敲击在光滑的金砖地上,碎开一片寂静。
嫌弃归嫌弃,但对方毕竟是主子,也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只捏着嗓子,用唱戏般的腔调道:“哎哟喂,我的陛下哟~您这又是唱的哪一出?要不要唤个手脚利落的小太监进来替您收拾收拾?这般着了凉,可是天下百姓的损失~”
栾序擡眸,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对于他这身打扮早已见怪不怪,只道:“可以,但是你先去把这身行头换了。”
玄明当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从书案上跳下来,叉着腰,恢复了本来的清朗男声,气急败坏道:“你以为我想穿成这样跟你传桃色绯闻啊?要不是你急召!十万火急!我又正好在凝香院,哪里会这般火急火燎还要掩人耳目地过来?”
见他炸毛,栾序也不为所动,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玄明与他僵持片刻,终究败下阵来,气呼呼地跺了跺脚,闪身进了内室。
不多时,再出来时,已换回了那身青灰道袍,恢复了那个飘逸出尘的玄明道长形象,只是脸上那副老子很不爽的表情依旧没变。
他再次一屁股坐回书案上,没好气地道:“说罢,到底有什麽事,值得您老人家大半夜的把我薅过来?”
栾序已然坐回案前,拿起了一份奏折,闻言头也不擡,只淡淡道:“国丧之事。”
说到这个,玄明倒是来了兴致,桃花眼里闪过一丝玩味:“哦?所以那晚究竟是哪个倒霉的妃子被翻了牌子?”
栾序笔下未停,声音平稳无波:“贾家的元妃。”
玄明一愣:“这还真是好运气。”
他顿了顿,看向栾序,语气变得认真了些:“所以,你这是要动手清理贾家了吗?那可是小姐的外祖母家。”
栾序放下笔,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疲惫:“据凤藻宫宫女禀报,那夜承宠的并非元妃,而是新选上的宫女,而且直言是那宫女有意勾引。”
玄明脱口而出:“出事实习生?”
栾序擡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具体真相如何,还需你去仔细查探,给我一个明确的回复。”
玄明点了点头,接下了这个差事:“知道了。我会尽快查清,给您一个满意的的答复。”
他起身欲走,却又停下脚步:“主子,虽然那是小姐的外祖母家,但诸如贾家这般蛀虫,任由他们逍遥法外,最终受苦受难的,只会是那千千万万无辜的黎民百姓。”
“我知道。”
“主子,你觉得小姐会选谁”
“谢昭。”
“是吗?这麽说主子给自己接生了个劲敌是吗?”
许久没听到回应,玄明终于转身看向龙案後沉默的年轻帝王,但见他深邃的目光似藏着着宁静的海。
一瞬间福至心灵,浅笑:“这样啊?原来主子已经给自己排好位置了,那我只能是妾室了,今後主子可莫要欺负我才是”
笑着反问後他便不再停留,身影微闪,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之中。
书房内,再次只剩下栾序一人,对着满室烛火和堆积如山的奏折,以及窗外永不停歇的风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