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不耐烦到了极致,怪腔怪调,夸张地嘲讽,眉飞色舞,干脆把笔簿放到了旁边,双臂抗拒地抱起了胸,一副冷眼看她们表演猴戏的架势。
旁边人嗤嗤地低笑起来。
“……”
孕妇本来就情绪敏感、不稳定,如此排挤的氛围里,小娘子愈懦弱胆怯,苍白浮肿的瓜子脸上,眼圈无助地红了。
年长的妻拍了拍妾的手背,给她定心。
“大姐在,大姐陪着呢……”
“恁家男人是要过几天出去行窃?还是要出去抢劫?被你们俩娘们儿提前晓得了,跑咱们衙门口报案?”
“他……”
还没等妇人交代完,衙役便蛮横地打断了。
严厉地训斥。
“亲亲相隐,夫唱妇随。”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哪怕他真要去犯抢劫越货的罪恶,你们也该胳膊肘往里拐,替自家打掩护。女人叛离丈夫,检举家人,在本朝礼法,是要跟着一并论罪的,杖责三十。”
“走吧走吧,快走吧,我们就当没听过,你们就当没来过……”
耐心耗尽,往外轰人。
“个妇道家家的,安生搁院里看孩子做饭不好么,出来丢人现眼,给人乱添麻烦,不知道我们京畿衙门总司管着多少民生,有多忙么……”
“差爷,他要扔了我们的孩子!……”撵出高高的门槛前,小妇人哭腔地爆了。
“什么?”杀婴!
赶紧叫回来,笔簿重新展开,负责任地开始认真记录。
“坐,二位娘子请坐,你们早说清楚么。”
“姜辉,你去弄点热茶水。董寸金,你去通知位捕快来,这情节严重了。”
“是。”“是。”
同僚利落地跑开。
“来,喝口水,捋顺了气,不要急,想好了再慢慢说……”业务纯熟,悉心专业地安慰。
“开封府是为民办事的好官府,老青天与展大人的光辉照耀下,在这里你们不会遭到任何伤害,什么妖魔鬼怪都得退散。不必害怕,我们穿这身皮的,就是你们的底气。”
“嗯,嗯……”
感动得热泪盈眶,不住地点头。
大腹便便的小娘子坐在椅子中,粗壮的大娘子站在侧后方,守护地拢着小娘子的后背。
“你们男人怎么会扔掉自己的孩子呢?”做笔录,“难道红杏出墙,他怀疑孩子不是自个儿的,所以要扔掉孽种?”
“没有,奴家怎么敢,会被捆去浸猪笼的啊……”抽抽泣泣,瓜子脸惶然地梨花带雨。
“那……”
“他原先扔过多次,如果是个没把儿的,这次肯定还会扔掉……哄骗生下来就是没气的,所以拿去埋了,可咱当时分明看到布包在动,那是活的,活的……”
布衣荆钗,臃肿苦寒,大娘子抹着眼泪回忆,语无伦次地絮絮叨叨。
“原先家住在北边,条件不好,舍不得养赔钱货,可现在搬到京城了,该好了啊,留着闺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