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的书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壁炉里的火焰噼啪作响,墙上的时钟滴答走动,而三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错——哈涅尔的平静坚定,伊斯特拉德的审视探究,席儿那深不可测的紫罗兰色眼眸中则闪过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波动。
哈涅尔向前迈了一步,右手抚胸,行了一个标准的泰莫利亚外交礼节:“向您致意,伊斯特拉德·蒂森陛下,柯维尔与波维斯的君主。我是哈涅尔,奉泰莫利亚国王弗尔泰斯特一世之命,执行一项特殊使命。”
他刻意停顿,让“弗尔泰斯特一世”和“特殊使命”这两个词在空气中沉淀。
然后他抬起眼睛,直视国王:“然而,在途经贵国时,我和我的同伴——包括女术士集会成员特莉丝·梅莉葛德女士,以及泰莫利亚的官方客人——被席儿女士以‘保护’为名,软禁在国家科学院的安全屋内长达四日。陛下,我不得不问:这是否意味着柯维尔与波维斯双王国,决定与泰莫利亚王国为敌?”
这句话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头。
书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伊斯特拉德国王的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深蓝色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看了一眼身旁的席儿。
女术士的表情依然平静,但哈涅尔注意到她的手指在长袍袖口中微微收紧——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动作。
“特使阁下,”国王缓缓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几分,“你的指控非常严重。柯维尔与波维斯历来奉行中立政策,与北方诸国保持友好关系,与泰莫利亚更是重要的贸易伙伴。我不认为我们有任何理由‘与泰莫利亚为敌’。”
“那么请陛下解释,”哈涅尔不卑不亢地回应,“为何泰莫利亚国王的特使,在贵国境内会遭到非法拘禁?我的同伴——包括着名的猎魔人杰洛特,以及诗人丹德里恩——同样被限制自由。如果这不是敌对行为,那是什么?”
席儿这时开口了。
她的声音依然像冰晶碰撞般清脆,但哈涅尔能听出其中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紧绷:“哈涅尔先生,请允许我澄清。你和你的同伴在普拉克希达遭遇了不明身份的刺客袭击,出于对你们安全的考虑,我才安排你们转移到国家科学院的安全屋。这并非‘非法拘禁’,而是必要的保护措施。”
她顿了顿,紫罗兰色的眼睛直视哈涅尔:“另外,你自称是弗尔泰斯特国王的特使。那么请问,你的任务具体是什么?”
这是反击。
席儿试图重新掌控对话的节奏,将焦点转移到哈涅尔行为的可疑性上。
但哈涅尔早有准备。
“席儿女士,”他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冰冷,“作为泰莫利亚国王的特使,我的任务内容属于国家机密,不是你——一位柯维尔的宫廷术士——有权过问的。”
“更重要的是,”哈涅尔继续说,目光转向席儿,“我们来到柯维尔,并非出于本意。是席儿女士派船在海上拦截我们的船只,以调查为名将我们带到普拉克希达。之后又将我们软禁。陛下,我不禁要问:如果席儿女士的行为不是代表柯维尔官方的意志,那她为何能如此大规模地调动军队和资源?如果这是她的个人行为,那么贵国的权力结构是否已经失控,以至于一位宫廷术士可以擅自扣押外国使节?”
这段话是精心设计的重击。
哈涅尔将席儿的个人行为与柯维尔的国家意志捆绑在一起,迫使伊斯特拉德国王必须在两者之间做出选择——要么承认席儿的行为代表官方,那么柯维尔就是在挑衅泰莫利亚;要么否认席儿的代表权,那么国王就必须处理这位“失控”的宫廷术士。
无论哪种选择,哈涅尔都能获得主动权。
书房里陷入了更长的沉默。
伊斯特拉德国王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那是他在思考复杂问题时的习惯动作。
哈涅尔能看出这位君主眼中的权衡——他在计算风险,在衡量利弊。
席儿想要说什么,但国王抬起手,制止了她。
“特使阁下,”伊斯特拉德最终开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沉稳,“先,我代表柯维尔与波维斯,为你在我国境内遭遇的不愉快经历致歉。无论席儿女士的初衷是什么,让外国使节感到不安,这本身就不符合我国的待客之道。”
这是第一步——缓和气氛,但不承认错误。
“其次,”国王继续说,“关于你提到的‘黑暗势力渗透’和‘怪物威胁’,我已经从席儿女士那里得到了初步报告。柯维尔军方正在全力调查此事,确保普拉克希达的安全。对于你在此过程中的协助,我表示感谢。”
这是第二步——将话题转移到“国家安全”上,避免直接讨论扣押行为的性质。
“最后,”伊斯特拉德的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深蓝色的眼睛紧盯着哈涅尔,“柯维尔与波维斯无意与任何国家为敌,包括泰莫利亚。我们珍视与弗尔泰斯特国王的友谊,重视两国间的贸易与合作。如果因为一些……误会,导致两国关系受损,那将是所有人的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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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涅尔听出了弦外之音。
国王在暗示:适可而止,不要把事情闹大。
现在是关键时刻。
哈涅尔可以选择继续施压,要求正式道歉和赔偿,但那可能会激化矛盾。
或者,他可以选择接受这个台阶,达成自己的主要目的。
他选择了后者。
“陛下,”哈涅尔的声音缓和了一些,“我理解在特殊时期,国家安全措施可能会引一些误会。作为泰莫利亚的特使,我的要任务是完成国王陛下交付的使命,而不是制造外交争端。”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国王的反应。
伊斯特拉德的眉头微微舒展,显然对哈涅尔的表态感到满意。
“因此,”哈涅尔继续说,“我只有一个要求:请允许我和我的同伴立即离开柯维尔,继续我们的行程。我们将在仙尼德岛与女术士集会所会面,之后返回泰莫利亚向弗尔泰斯特国王复命。只要这个要求得到满足,我可以将此次事件视为……一次误会,不会在正式报告中过度强调。”
这是交易。
哈涅尔放弃追究责任,换取自由。
伊斯特拉德国王没有立刻回答。
他看向席儿。
女术士站在一旁,紫罗兰色的眼睛紧盯着哈涅尔,那眼神中有复杂的情绪在翻涌——惊讶、恼怒、警惕,还有一丝哈涅尔读不懂的东西。
“席儿女士,”国王缓缓开口,“特使阁下的要求是否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