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霞山,青禾散人的洞府内。
“啪嗒!”
一枚温养了数十年的青玉棋子,从指间滑落,砸在玉石棋盘上,出清脆又刺耳的声响。
青禾散人却浑然不觉。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僵在蒲团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躬身禀报的杂役管事,嘴唇哆嗦着,半天,才挤出几个字:
“你……你再说一遍?那……那太玄,什么修为?”
那杂役管事被自家长老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吓得不轻,腿肚子直转筋,声音都带了哭腔:“回……回祖师爷,外面都传遍了!说太玄真人,哦不,现在是玄机国师了!他……他已是化神期的大能修士!皇帝陛下亲自加封,京城里无人不知啊!”
化神期!
这三个字像三座大山,轰隆隆砸在青禾散人天灵盖上,砸得他头晕目眩,金丹后期的灵力气血都一阵翻涌,差点岔了气。
“不可能……绝不可能!”他猛地站起身,衣袖带翻了棋盘,哗啦啦棋子滚落一地,“那赵太玄,当年被我外放时,不过练气大圆满!这才过去多少年?三十年?不到三十年!他从练气大圆满,跳到化神期?!”
开什么玩笑!
他青禾散人,苦修近二百载,历经多少磨难,服用多少灵丹,才堪堪爬到金丹后期!这已是青玄宗内排得上号的人物。元婴?那是他梦寐以求却遥不可及的境界!多少惊才绝艳之辈卡在金丹圆满,终其一生无法寸进!
他赵太玄,一个被他亲手外放的弟子,凭什么?!
震惊过后,是滔天的巨浪在心头翻涌。怀疑、嫉妒、难以置信,还有一种深深的、被狠狠扇了一耳光的羞耻感。
“查!立刻去查!动用所有关系,给我核实清楚!”青禾散人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嘶哑,完全失了往日的仙风道骨。
几天后,消息陆续传回。
确凿无疑。
玄机国师,赵太玄,化神期修为。皇帝御笔亲封,享一国气运供奉。其在京城外的道场,每逢讲道,人山人海,据说连一些世家老祖都隐在人群中聆听。
每一条消息,都像一记重锤,敲得青禾散人心肝直颤。
化神……竟然是真的……
他把自己关在洞府里整整一天。脑子里走马灯似的闪过当年赵太玄跪在他面前,倔强地说“师父,道非独行,宽恕亦可为力量”的场景。那时他只觉此子冥顽不灵,亵渎道统,一怒之下将其外放。
现在……脸疼,火辣辣地疼。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他。如果……如果太玄走的路是对的!如果那《宽恕无上心经》真有如此逆天之效?那他这二百年的苦修,他坚持的道统,算什么?笑话吗?
价值排序生了天翻地覆的倾斜。宗门规矩、师道尊严、过往的坚持,在“元婴大道”和可能更进一步的诱惑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备飞舟!”青禾散人猛地推开洞府石门,眼中布满血丝,却闪烁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光,“叫上李谦、杨睿哲、徐承泽、陈诗涵、黄梦瑶,随我即刻进京!”
他点名的这五人,都是他门下还算成器的弟子,也是当年与赵太玄关系尚可的师兄妹。最大的李谦已年近七十,最小的黄梦瑶也过了五十,修为最高不过筑基中期,卡在瓶颈多年,眼看道途无望。
一行人,怀着各种复杂难言的心情,乘坐飞行法器,以最快度赶到了京城,找到了那座如今门庭若市的国师府。
府邸不算特别奢华,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门口车水马龙,求见者络绎不绝。
通报之后,没过多久,中门大开。
一位身着简朴道袍,面容温润如玉,眼神深邃如星海的年轻道人,快步迎出。不是赵太玄是谁?
可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却仿佛与周围天地融为一体的气息,让青禾散人瞳孔骤缩!这就是化神期的气象!
“师父!诸位师兄,师姐!快快请进!”太玄笑容和煦,一如当年,没有丝毫倨傲,亲自将他们引入府中雅室,吩咐童子上最好的灵茶。
青禾散人僵硬地落座,目光死死盯着太玄,喉咙干。李谦、杨睿哲等人更是拘谨万分,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眼前这个小师弟,气息如渊,让他们本能地感到敬畏和渺小。
寒暄几句,青禾散人终于忍不住,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太玄……你……你如今,究竟是何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