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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心火重燃（第1页）

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粘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包裹着他，拖拽着他，向着更深、更冷的深渊沉沦。

青云观主感觉自己像一片残破的叶子，在无声的暗流中翻滚。意识是支离破碎的，唯有两种感觉交替撕扯着他。

一种是蚀骨的冰冷。那是修为尽废、道基崩毁后，生命本源近乎枯竭带来的寒意，从骨髓深处弥漫出来，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甚至仿佛要冻结他残存的神魂。

另一种，则是灼烧般的羞耻与不甘。

他“看”到了——在那最后的瞬间，自己对“青云观主”身份的执着，对失去权位荣耀的恐惧，像毒藤般疯长，缠住了他的道心，让他错过了那稍纵即逝的新生契机。他“听”到了——体内新旧力量蛮横冲撞的毁灭之音，以及自己道基彻底碎裂时，那源自灵魂深处的、无声的哀鸣。

失败了。

彻底失败了。

成了一个废人。

数百年的苦修，祖师的道统，弟子的期望……全都毁于一旦。

还不如当时就死了干净！

绝望的念头，如同水底的恶鬼，伸出冰冷的手，想要将他最后一点意识也拖入永眠。

就在这彻底的沉沦与自我放弃的边缘——

一点微光，极其微弱，却顽强地，刺破了厚重的黑暗。

那是什么？

混沌的意识艰难地聚焦。不是光，是……声音。

起初很模糊，像是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渐渐清晰，是年轻、稚嫩，却带着无比庄重与虔诚的诵读声。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宽恕众生，亦宽恕己身；渡尽劫波，道心初成……”

是《宽恕无上心经》！

是他的几个亲传弟子，正守在他的静室外，日夜不停地、轮换着为他诵读这篇太玄传授的无上法门！

这些声音，如同涓涓细流，带着一种奇异的、平和宽厚的道韵，流淌进他死寂的心田。它们没有试图驱散黑暗，而是温柔地浸润着黑暗，抚慰着他那因失败而千疮百孔、充满自我憎恨的神魂。

“宽恕己身……”

这四个字，像一把钥匙，猛地撬动了他紧闭的心门。

他一直沉浸在失败的痛苦和对自己的苛责中，却从未想过“宽恕”。是啊，为何不能宽恕自己这一次的失败？为何不能宽恕那一瞬间的动摇与执着？

伴随着这诵经声，一些早已被遗忘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浮现在他黑暗的识海中。

那是一个穿着打着补丁的粗布道袍、脚踩破草鞋的瘦弱少年，怀揣着对仙人的无限憧憬，跋山涉水，历经千辛万苦，终于站在青云观那古朴的山门前。那时的他，眼里只有对大道至理的纯粹渴望，心中只有一颗赤诚无比的向道之心。没有权位，没有荣耀，没有“观主”的重担，只有最简单、最纯粹的——“我想修行”。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是当上观主，肩负起振兴宗门的责任之后？是听到越来越多恭敬的“观主”称呼之后？是习惯了被无数修士仰望、习惯了号施令之后？

那最初的赤诚，被层层叠叠的身份、权势、责任所包裹，所掩埋，最终，在散功那最考验本心的关头，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求的……究竟是什么？”一个微弱却清晰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照亮了他混乱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