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远军一夜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突然,时亭没来由地一阵心悸,恍然察觉到什么。
这是他的梦境!
这只是他的梦境!
二伯父和阿柳早就死在七年前的北境兵变中,一个尸骨不全,一个尸骨无存。
老师也在同一年去世,他却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他们早就死了。
都死了!
时亭死死揪着心口,仓皇地周围寻找。
那怕是梦,他也想再见他们一遍!
就算是饮鸩止渴又怎样?
这世间不如意事常八九,人人都为了遗憾舍生忘死,唯独他不能,他得活着,为大楚活着。
但在梦里,难道还要做那个冷面无情的时帅吗?
再见一面。
再见一面!
那怕是假的,那怕没有任何用!
“念昙。”
身后响起曲丞相的声音,时亭猛地回头,和老师时隔经年的眼睛相对,当即热泪盈眶。
时亭哭着跑向老师,但尽在方寸的地方怎么也到达不了。
曲丞相只是孑然站在漫天的风雪里,静静看着他。
他想要叫老师,却是满口的血腥气,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老师,老师,老师!
风雪越来越大,直到将曲丞相淹没其中,时亭也没跑过去。
紧接着,一阵大风突然刮起来,周围的风雪肆意狂舞。
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扭曲,面目全非。
视线再次清晰时,时亭又看到了定沽关的尸山血海。
他跑过去,想要从里面找到二伯父。
但他很快发现,每一具尸首都没有脸。
那就都埋起来,都埋起来。
时亭又开始分不清梦境现实,开始麻木地用手在地上挖坑。
他感觉不到累,感觉不到手上的疼痛。
但他感觉到了钻心的折磨,犹如刀绞一般。
只是还没等他埋葬任何一个人,眼前的画面又开始模糊,扭曲。
他无助地抬头,看到了一个悬挂在半空的人头。
那个人头来自一个七岁的孩童,双眼被挖去眼珠,只剩下两个血淋淋的窟窿。
就在兵变的前一个月,这个孩童还在扁舟镇的城门口送了他一个花环。
时亭想要把人头取下来埋起来,但怎么也做不到,耳边想起熟悉的蔑笑声:
“你不是要保护这个镇子吗?那我就把人杀干净,一个不留。”
“你看,我做到了!”
时亭嘶吼道:“那里面只有大楚和北狄的普通百姓!你怎么敢该动手的?”
那声音笑得更癫:“动手怎么了?结果是我赢你,这就够了,一群蝼蚁而已,你心疼什么?”
“不是蝼蚁!”时亭声嘶力竭,“不是蝼蚁,他们是活生生的人!”
“有意思,还真当自己能救世呢?大楚将亡,这是天命!”
“而且我问你,你不是要救世吗?那你自己身边的人保护好了吗?”
时亭嘴唇翕动,再也吼不出话来。
紧接着,那个熟悉的荷包扔到他面前,上面满是鲜血。
他慌张地捡起来,颤抖地紧紧贴在心口。
“你看,你连自己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怎么还敢妄想挽救大楚呢?”
声音的主人从迷雾中走出。
正是一手策划了北境兵变的谢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