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依旧觉得,自己在时亭心里是不一样的,尤其是阿柳。
就算杀了自己,那也是他刀下最在意,最舍不得的那一个。
当然,自己谋划至今,布局万里,可不是让他们阴阳两隔的。
“行了,咱赶紧走吧。”时志鸿指了指空荡荡的面馆,“再待在这里耽误生意,老板怕是要哭了。”
话音方落,一定金元宝砸在了柜台上,发出哐啷巨响。
时亭无奈看着乌衡,根本阻止不及。
只能以后找机会好好教育一番了,再有钱也不能这么撒啊。
整个九月上半旬,全帝都对赵家议论纷纷,无论是世家官宦,还是市井百姓,谁都要感慨两句,有可惜的,有造谣的,不一而足。
直至大家的口水都能把帝都淹了,便也都腻烦了,渐渐没人提了。
赵家,这个曾经赫赫有名,独具风骨的言官家族,终于在帝都消失匿迹。
九月下旬,时亭秘密收到赵普来信,得知他已带着妻儿平安到达滇南。至于具体下落,一字未提。
时亭尊重他的选择,将来信烧毁,算是彻底告别。
十月初,时亭根据葛韵提供的罪证,开始派青鸾卫彻查西大营,丁党焦头乱额,暂时无暇顾及其他事。
月中,由宣王苏元鸣牵头,大理寺时志鸿将北狄刺杀大楚官员葛韵的证据当朝呈上,崇合帝龙颜大怒,命速发檄文,传旨兵部和镇远军备战。
而丁党为了撇清相关嫌疑,不敢明里提出反对,只能暗结党羽上书,但皆被崇合帝驳回。
只第二日,时志鸿所书檄文便和圣旨出了京。
五日后,镇远军对北狄用兵,令其措手不及。
朝中众臣后知后觉,崇合帝要就有意对北狄用兵,所以才暂时压住北狄罪证,静待时机。
某个冷雨交加的深夜,丁道华求助西戎,乌衡没有派阿蒙勒去见面,而是给了封密函,提了两点要求:
一是要在雪罂运输中分一杯羹;二是要知道北境兵变的细节。
“西戎怎么也要碰雪罂的生意?”丁承义在书房里急得团团转,“西戎王室不是最痛恨这些,连王族吸食也会被处决吗?”
“谁知道呢?”丁道华看着面前从西面来的一堆密函,亦是愁眉不展,“还有第二条,北境兵变过去这么久,对现在局势毫无影响,西戎怎么突然想知道那些旧事?”
“此事学生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蒋纯皱眉苦思,“除非兵变遗漏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还是想想怎么回复西戎吧。”丁承义急躁地绕乱了头发,“自从西戎把北狄新的暗桩名册拿走,他们就在大楚瞻前顾后,对我们助力大不如前了,加上现在大楚对北狄用兵,他们更顾不上我们。所以,我们现在只能靠西戎帮我们度过这次危机,我们必须得告诉他们点什么。”
丁道华揉揉眉心,问蒋纯:“暮纯,你怎么看?”
“尚书大人说得不错,我们是该给出诚意。”
蒋纯心思百转,少时便灵机一动,道,“老师,雪罂的生意我们给些不重要的路线便是。至于北境兵变,除了暮华公子的事,其他的都可以告知。”
丁承义问:“那时亭中毒一事呢?虽然我不喜欢那厮,但有他在,到底会让西戎多忌惮我们几分,也方便我们行事。”
“不,可以说。”蒋纯道,“正是有时亭在,西戎行事很多时候都畏首畏尾。我们必须暗示他们,时亭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将死之人,真正能掌握日后大楚的,只会是丁家。”
丁承义还要说什么,被丁道华抬手阻止。
丁道华不置可否,抬头望着窗外的滂沱夜雨,像是回忆起什么来,沉默不语。
半响,丁道华才缓慢感慨道:“想当年,我还是一名抄书的无名小吏时,他也提携过我。”
丁承义不屑地冷哼一声,道:“提携个屁啊,他不是还说你不适合做太大的官吗?还说什么登高跌重。”
蒋纯问:“那老师的意思是?”
丁道华侧头看向放在不远处的丞相朝服,轻叹一气,道:“就按你说的办。”
第44章洛水行歌(一)
因用葛韵案作为对北狄开战的理由,葛韵被刺的详情被公之天下。
一时间,民间百姓和朝中官员又掀起一波祭奠热潮,其中不乏闻名天下的文人墨客,连夜写出无数首感人肺腑的诗篇,好似恨不得用自己的命去换这位为国为民的清吏。
这日长亭崖上,时亭、时志鸿、苏元鸣和北辰四人趁大家散去后,现身祭拜葛韵。
时志鸿看着刚走的那波乌泱泱的朝臣,不由哼了声:“某些人的嘴脸,我早就看腻了。葛大人活着的时候,一个个不仅没帮什么忙,还为了划清界限,连话都不肯多说一句,现在人死了,倒是成群结队地来这用眼睛撒马尿了。”
时亭望着漫山遍野的红枫,火烧般,道:“虚情假意里,多少也还是有几分真心的,比没有的强一点。”
苏元鸣笑了声:“真心太少,不如没有。”
“对了,表哥。”时亭看向时亭,忍不住问,“近来南边阡州又发了大水,国库本就没银子,这下更捉襟见肘了,我们却依然对北狄用兵,只怕是要锅都揭不开了,陛下到底怎么想的?”
“此战必须得打。”时亭俯身蹲下,将准备好的纸钱烧给葛韵,“当年我将北狄的耶律氏赶至理木江外,那里寸草不生,难以生存,眼看耶律氏就要就此消亡。却不料在谢柯的提议下,整个部落往西北方向长途跋涉,竟找到了一片找到了水草丰美的大草原,从而得到了繁衍生息的可能。再后来,甚至开辟了新商路和西域做生意,迅速恢复元气,有了卷土重来的实力。”
“又恰好,耶律氏从理木江外卷土重来时,整个北狄正过着饭都吃不饱的苦日子。”苏元鸣接过时亭的话,嗤笑道,“各部落一看到羊肥马剽的耶律氏,都跟见了救世主一样,再次其首领拥立为大可汗。而耶律氏呢,半点元气没伤就重新掌握了北狄,又开始对大楚虎视眈眈。说起来,这块狗皮膏药也真是顽强,有时候连老天爷都站那边,有什么办法?”
时志鸿听罢,当即一副愁眉苦脸的苦瓜样,道:“懂了,此战难以避免,还不如趁陛下在,趁镇远军实力尚存,提前给北狄一记重拳,收拾到位呢。”
“钱的确缺。”时亭冷静分析,“所以我跟陛下提议,又向盛家借了一笔。”
时志鸿:“盛家才是真正的国库啊,从高祖起兵夺取江山,到陛下借其开创盛世,他们都在暗暗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