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一怒,流血百步,何况苏远鸣是位积怒已久的帝王,再加上他在时亭离京后疯狂铲除异己,终于有力量和时方等世家一搏,他当然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那怕这个机会要用大楚的千秋万代来换。
大总管钟则见势头不对,赶紧偷偷让人去请时志鸿。
时志鸿闻讯后火急火燎往宫里赶,苏浅坚持挺着肚子一起。
他们赶到的时候,有些老臣已经扛不住,直接晕厥过去。
时志鸿企图跟苏元鸣据理力争,但被苏元鸣拒之殿外,唯有苏浅强行闯了进去,和这个她曾经无比敬爱的兄长大吵一架。
那一天,没有人知晓这对兄妹到底发生了怎样的争执,只记得不过一刻钟功夫,苏元鸣满脸焦急地冲出来叫太医,时志鸿不顾一切地冲进殿里。
少时,所有老臣被放出宫,皇宫的灯火通宵达旦。
苏浅是在第二天晚上醒来的,时志鸿当场欢喜得哭出泪水,等在殿外的苏元鸣却没有进去,只是吩咐太医和宫人好生伺候,便离开了。
下午时分,一封隐去苏浅病情,只陈述朝中危局的密函从公主府被带出,送往陇西道。
时亭得到消息的时候,正跟谢柯控制的一支山匪鏖战,打得并不轻松。
严桐跟着看完密函,愤慨不已:“方大人好歹是两朝大臣,那位就因为几句话就把人关进天牢?是嫌大楚的烂摊子还不够多吗?依我看,他分明是想我们在这自生自灭,自己则在帝都把所有反对他的人都弄死。”
“不必多提,救方大人要紧。”时亭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个现状,没有任何惊讶,而是从迅速从战事中分神,写了回信让人送回帝都,吩咐务必交给时志鸿,“我本无意让他卷入太深,但如今偌大帝都,我只信他。”
严桐结束完一场伏击,风尘仆仆从外面回来,人还没坐下,便赶紧禀告军情:“时将军,我们还没跟那群狗崽子打出胜负,谢柯就带着他们撤退了。”
时亭意外抬头:“撤退?有探查到原因吗?”
“没有,但知道他要去哪。”严桐说着摊开舆图,指了指重屏山东南方向的一个小镇,“宋家镇,他要去这里,而且很着急。”
时亭警觉地眯起了眼睛。
以谢柯的脾性,如果不是已成败局,他在自己面前绝不会撤退。
是什么事会比和自己对战还重要?
时亭决定亲自去一趟宋家镇,北辰跟随,严桐则留下休整军队,并利用青鸾卫监视各方动向。
两日昼夜赶路,时亭比谢柯更早到达宋家镇。
很快,他发现了北狄人的踪迹,顺藤摸瓜查到此次来的人正是沙脊和蓝姻。
同时,他还收到了北境的来信,得到一份来自北狄的陈年旧物。
时亭翻看旧物,一时间百感交集,道:“时隔多年,是时候和蓝姻见一面了。”
宋家镇外,一辆镖车疾驰而来,停下递路引时,里面的人挑开车帘,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比阳光还要澄灿,却流淌着令人不敢直视的阴鸷,像鹰隼。
这正是从西戎悄然潜入的乌衡。
满佳坐在旁边,因为赶路骨头架子都要颠散了,但敢怒不敢言,只小心翼翼问:“殿下,王上嘱托过,当下不是我们入楚的好时机,所以进了镇里行事,万万小心,尤其不要暴露行踪。”
提及王兄,乌衡好歹是点了头,但态度依旧敷衍。
满佳算是看透了,他们这位二殿下只要一进大楚,心里就只有时将军了,什么都听不进去。
但乌宸临行前对他再三叮嘱,满佳不得不又多劝了几句:“还要小心北狄人,尽是些阴险狡诈之徒,我们这次入楚去见他们的圣医,就是叫蓝姻的那个,决不能掉以轻心,万一她手里根本没有半生休解药的下落,只是单纯为了引我们进陷阱,可不能让她得逞。”
乌衡当然知道,这多半是北狄给他设的圈套,但半生休的解药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他就不会放弃。
一声哼笑,乌衡道:“没有解药,我就拿她炼药。”
满佳闻言一哆嗦,心想,完了,自己到底跟了个什么活阎王!
宋家镇正中心茶楼。
正是黄昏入夜时,楼内宾客正盛,歌舞曼影,好不热闹,让人很难想象周围正在混战连连。
时亭锦袍加身,矜贵打扮,带着北辰走进来。
掌柜是个顶眼尖的人,一看时亭就知是大富大贵的人,赶紧上前亲自招呼。
时亭没有多言,而是直接将一枚残缺的北狄钱币递给掌柜,掌柜脸色一变,赶紧将时亭往楼上引,停在一处僻静的雅间。
门从里打开,掌柜退下,时亭抬眼和里面的蓝姻四目相对。
蓝姻讽刺:“时将军敢单独约我,还真是不怕死,且不说我只要稍微用点毒诱你半生休发作,但凡我跟大巫提一句,你此刻便已经身处重重包围之中了。”
北辰警惕地护到时亭面前,时亭摆手示意他让开,走进雅间,道:“事实是,你今天既不会对我用毒,也没有告诉谢柯。”
蓝姻嗤笑一声,道:“你这种自以为看透他人的自信还是那么让人讨厌,你只需记住,只要你的话有半分假,我不会让你活着离开宋家镇。”
时亭:“没有半分假,毕竟你兄长之死只有一个真相。”
蓝姻:“凶手的狡辩罢了。”
时亭不欲多辩,直接将一份陈旧的手卷拿出,蓝姻在看到手卷的一刻,脸色瞬间凝住,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讶。
“我相信你比我更熟悉手卷的主人。”时亭轻叹一气,道,“你把她当师父,当亲人,但你是否知道,当年你兄长的死却是他一手促成呢?”
等结束完和蓝姻的谈话,时亭和北辰出茶楼时发现已近黄昏,肚子也有些饿了。
两人根据记忆往北走出一段,找到一家面摊坐下。
时亭看着热腾腾的白气,刚出锅的香喷喷面条,还有那些吃面有说有笑的人们,下意识地去摸拇指,然后一如既往地什么都没摸到。
北辰问:“公子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