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了?赢得好啊。”
苏元鸣朝宫人们靠近两步,宫人们有的瑟瑟发抖,有的爬起来往暖阁外跑。
“但保住的,真的是朕的江山吗?”
苏元鸣将旁边弓箭取下,瞄准逃跑的宫人,“一个臣子,胆敢在江南道大肆囤积粮草,还大言不惭地说自己为国为民?”
嗖!
利箭射中一名逃命的宫人,宫人发出凄厉惨叫,其他宫人顿时吓得四散逃窜,慌不择路。
“这是朕的江山,朕的江山!”
苏元鸣咬牙切齿,双眼赤红,满是杀气,手中拉弓越来越快。
一个又一个宫人倒下,只因帝王一怒。
等苏浅赶到,看到的是干净如斯的暖阁。
但她很快发现,苏元鸣身边的宫人全都换了,连钟则也不见了踪影。
“你怎么来了?”苏元鸣朝苏浅温柔一笑,“肚子的月份大了,就该在公主府好好休息。”
苏浅想要质问,但她刹那间背脊一寒,选择了沉默
——她看到苏元鸣里袍上遗漏的一点血污了。
他的兄长,已经彻头彻尾是个疯子了。
之后,苏浅陪苏元鸣在宫里吃了顿饭。
苏元鸣作为兄长,对苏浅还是一如既往地体贴,从来没有过一丝一毫的改变,但苏浅很难忽略掉他里袍上的血污。
纵然空中满是安神的上等檀香,但苏浅总觉得里面夹杂了血腥气,让她一阵阵地反胃。
“多吃些。”苏元鸣又给苏浅盛了碗汤,似笑非笑道,“浅儿,你不要忘了答应过哥哥什么,只有你好好陪哥哥,你想保住的那些人才能活命,不是吗?”
苏浅强自镇定地笑笑:“兄长在浅儿心里才是第一,从来没有变过。”
苏元鸣握住苏浅的手,目光近乎恳求:“浅儿,哥哥就只有你了。”
苏浅顿了顿,反握住苏元鸣的手,道:“兄长,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一定陪你走到最后。”
帝都北郊,一辆马车借着夜色掩映,往北急速非奔。
马车里,正是本该在大理寺值守的时志鸿,以及几名公主府的死士。
一名死士仔细观察完马车后方,道:“驸马,后面没有陛下的人跟踪,我们成功了!”
时志鸿紧紧攥着手中卷宗,不舍地看了眼后方,道:“但愿我们能带着真相平安归来。”
死士齐声道:“公主交代,我们在,驸马在,我们不在,驸马也得在!”
时志鸿倏地笑了,道:“她留在帝都,好好照顾自己才是最紧要的。”
白泥村。
在近乎掘地三尺的搜寻后,时亭成功找到谢柯的藏匿之所,但不知为何,谢柯还是跑了,就好像提前知道消息了一样。
严桐迅速给出判断:“有内鬼。”
时亭下令,让参与行动的所有人聚集,然后由严桐亲自审讯
——不找出内鬼,他们行动再快也白搭。
北辰发现一处地牢,给时亭抓来一个将死之人,沙脊。
和以往狂妄不羁的沙脊不同,时亭差点没认出眼前的沙脊。
沙脊全身骨骼发生卷缩,后背弯得没法直起来,皮肉也没一处好的,遍体布满恐怖的紫黑纹路,多处皮肤裂开,血水止不住地流淌,甚至露出里面森森白骨。
人不人,鬼不鬼,狼狈而恐怖,时亭身侧的亲卫不自觉退后好几步。
唯有那头红发依然鲜艳,火焰般要将沙脊的性命焚烧殆尽。
“时亭?”
沙脊睁开混沌的双眼,惊讶于时亭的出现,突然就笑了,“也是,你时亭何等神机妙算,迟早会找到这里,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还能赶上我死咳……”
时亭蹲下,查看沙脊的伤势,道:“这不是战场上的伤。”
沙脊坦言:“是服用半生休的结果,但这种半生休和你体内的不同,配方已经被蓝姻改过好几次了。”
时亭皱眉:“谢柯还真是不死心,坚信有朝一日能研制出一种新的半生休,服用后让人武功大增。”
“如你所见,他又失败了。”沙脊缓了口气,气若游丝道,“但幸好蓝姻又研制失败了,这样我才能和你堂堂正正地打最后一场。”
北辰忍不住插话:“你母亲是大楚人,当初跟她待在大楚不好吗?非要跟谢柯去北狄,结果被他害成这样。”
“不,我不后悔。”沙脊看着外面金黄的阳光,淡然道,“我母亲改嫁高门后,我在继父手里活得猪狗不如,还不如背井离乡流浪,起码追随了武学一辈子咳……咳,就算最后输了,那也是堂堂正正地输,不是吗?”
时亭由衷道:“天下之间,在我之外,你的刀法第一。”
沙脊眼眸一动,释然地笑了,他没有任何遗言了,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时亭,艰难而满意地咽下最后一口气。
时亭想起,赵普也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
那是对既定命运者的悲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