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年年眼睫轻颤,不知是惊还是怕,好像下一刻便能从里面滚落出大滴的泪水,她下意识握住慕容澹的手,“真的不会死吗?”
血流那么多。
太医丞安慰她,“殿下年轻火盛,血液流动自然快些,好吃好喝两日,也就补上了,明天睡一觉就又是个生龙活虎的好男儿,娘娘不用担心。”
虞年年以前总是挨打,但受伤流血她倒是从来没有过,太尉府那些人怕她的身体不能让贵人满意,是不舍得在上面割出一道口子的。
她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血淋淋的被割出这么大一个伤口。
慕容澹躺在床上,一点平常的精神都没有。
慕容澹见她这样失魂落魄,心里有点甜的同时又一扎一扎的疼,也不知道怎么安慰。
他从怀里小心翼翼摸出一个金丝楠木匣子,将匣子打开,一支雍容华贵的宝石钗便展现在她眼前。
分明已经没有力气,浑身上下都没了知觉,若不是强撑着,连大脑都无法思考,他还是将钗从里面拾出,在虞年年面前晃了晃,扯出点儿笑意,“好看吗?”
他的声音比往日里更沙哑些。
累丝嵌红宝石钗,上面华丽的宝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虞年年呆了呆,不知这是何意,还是点头诚实道,“好看。”
慕容澹有些无力的笑道,“那你将头伸过来,我给你戴上。本想明日找个机会给你,看你开不开心,今晚却不知道用什么哄你,便提前将它拿出来了。”
虞年年人不住咬了下唇,眼睛里积蓄起几多晶莹,她没想到慕容澹这种情况了,还要想着哄她高兴。
美人配美物,那钗原本就足够夺人眼球,在虞年年漆黑的发上,也只能起了个陪衬的作用,反倒是将她衬得愈发动人,脸庞都愈发明亮起来。
他不会选这些东西,只想着年年喜欢红色,便一眼看中了这红色的钗,上头镶嵌的宝石最大个儿,在那么多首饰里,这个最亮,看起来最贵。
他的年年应该有最好的。
但现在看起来,这最贵的的确也最衬她。
慕容澹摸了摸她的脸,“真好看,我们年年真好看。我现在要睡觉了……”他缓了缓力气,“你若是不愿意走,便帮我弹个琵琶吧,我听不懂,却觉得你弹得最好。
只要你别哭就行了。”
他中了麻药,脑子不清楚,现在什么话都敢说了,开始自我剖析,“以往在一起的时候,你难过大多是因为我。后来将你关起来,你那么难过,我一点儿都不后悔,我想我对你就是个畜生。
现在你好不容易对我好些了,我都怕哪里做的不够好,你便不要我了。其实若是你现在说你要离开我,我恐怕还要更疯一些,杀了你,再自杀。”
虞年年咬了咬下唇,将好不容易心软流下的眼泪咽回去,让宝应给她来取琵琶。
她心绪复杂,就连琵琶曲选的都格外凄清缠绵。
慕容澹就着这曲,沉沉睡过去,临睡前还不忘叮嘱,“明日我起来,你要夸这钗好看。”
虞年年空出手将他被角掖了掖,“好,你睡吧。”
明早若你还能找见我,我便夸它好看。
慕容澹抓着她的衣角抓得紧,死死不肯松开。
子时的报晓声刚响起,外面窗子处便传来笃笃的敲击声,虞年年手一抖,压错了弦。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白粥问她。
“不是说二十日吗?”虞年年稍稍握紧了琵琶。
“子时的更已经敲了,现如今已经是二十日。”
虞年年沉默了一会儿,“没什么可收拾的,将琵琶带走便行了。”
她的吃穿用全都是慕容澹的。
虞年年绕去屏风后换了一开始来的衣裳,将那条水红色的裙子叠好搁在矮几上。
发上的红宝石钗还在熠熠生光,她将其拔下来,放在慕枕边,发丝扫过他脸颊的时候,微微下倾了一下。
也只是一瞬的事。
慕容澹给她的东西,她一件都没带走。
她要写给慕容澹的话,已经放在卷案上了,极显眼的地方。
慕容澹不喜人多,是以院子里并无太多人,只要避开巡逻的侍卫,便能出去。
这院子外紧内松,不好进,出去倒是容易些。
白粥拉着她的手往外跑。
虞年年身体不好,只跑了两步便气喘吁吁,脸色发白,这才走了院子的一小半。
她一边气喘吁吁,一边握住白粥的手好生叮嘱,“我,我今日已经让人把我养的那些,那些小鸡小鹅送回原来的院子了,你替我好好养着它们。大概这辈子,我是见不到它们了……”
白粥拍拍她的后背,“别想了,能出去就行。”
虞年年不知是累的还是怎么,抹了一把眼角的泪珠,回望了一眼尚且灯火通明的寝殿。
两个人方才出院子门,便见太妃被簇拥着过来,两方人迎面撞上。
老太妃上下扫虞年年一眼,她头发丝儿都竖起来了,脸色变得惨白,白粥也慌乱起来。
提灯在前的两个婢子明显是认得虞年年,屈膝给虞年年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