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勾住了他内心深处某些连自己都不愿触碰的柔软角落。
伴奏进入间奏,弦乐悲怆地推进,如同汹涌的暗潮。
陈旖瑾的手紧紧握着麦克风支架,用力到指节失去了血色,微微白。
她的胸口随着呼吸急促地起伏,浅蓝色连衣裙的领口随着动作微微开合。
然后,第二段主歌开始了,情绪在间奏的铺垫后,沉入更深的谷底。
“早该知道泡沫~一触就破~”
“就像已伤的心~不胜折磨~”
唱到这里,陈旖瑾的声音里终于压制不住,带上了明显的哽咽,那哽咽不是装饰,而是情感决堤前的裂缝。
她的眼泪终于滑落下来,先是左眼一滴,迅划过脸颊,留下一道湿亮的水痕,滴在她浅蓝色的裙子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圆点。
紧接着是右眼,更多的泪水连成线,无声地汹涌。
但她没有停,甚至没有抬手去擦,只是继续唱着,仿佛眼泪只是另一种形式的歌词。
“也不是谁的错~谎言再多~基于你还爱我~”
林弈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紧,干。他放在控制台上的手攥成了拳。
他看着陈旖瑾站在那儿,闭着眼,泪水不断滚落,却依然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完整地演绎着歌曲。
心里某个地方,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了,拧着,传来清晰的钝痛。
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来——他想立刻冲进录音室,关掉伴奏,拔掉她的耳机,用力抱住她颤抖的身体,告诉她别唱了,别哭了,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
但他的身体像被钉在了椅子上,动弹不得。
理智拉住了他。
他只是坐在那里,像一个最残酷的观众,眼睁睁地看着,听着她把整歌唱完,把那份心碎演绎到极致。
最后一段副歌,情绪全面爆。
陈旖瑾几乎是嘶吼着唱出来的,声音因为用力而有些撕裂,却因此迸出一种绝望到极致、反而呈现出奇异美感的力量。
那种破碎的力度,让林弈的心脏都跟着她的节奏剧烈颤抖、收缩。
“全都是泡沫~只一刹的花火~”
“你所有承诺~全部都太脆弱~”
“而你的轮廓~怪我没有看破~才如此难过~”
最后一个延长的高音,她几乎用尽了全力,然后声音颤抖着、如同燃尽的灰烬般缓缓落下,融入伴奏最后的、象征泡沫彻底消散的、细微的电子余韵中。
最后一个音符也消失了。录音室里陷入一片绝对的、沉重的寂静。比音乐响起前更加深邃的寂静。
陈旖瑾还站在麦克风前,低着头,肩膀无法控制地轻轻颤抖。
她的眼泪还在流,无声地,不停地,顺着下巴滴落,在她裙子的前襟染开更大片的深色。
她抬手,用手背胡乱抹了一下脸,但新的泪水立刻又涌出来。
林弈关掉了录音键,红色的指示灯熄灭。他推开控制室厚重的隔音门,走进录音室。吸音材料让他的脚步声几乎听不见。
他走到陈旖瑾面前,距离很近,能闻到她泪水的微咸气息,和她身上那股清甜的淡香混合在一起。
他伸出手,想拍拍她的肩,或者摸摸她的头,像长辈安慰孩子那样。
但手伸到一半,却僵在了空中,不知道这个动作在此刻是否合适,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所有的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陈旖瑾似乎感觉到了他的靠近,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他。
泪水让她的眼睛像被雨水洗过的玻璃,清澈却又迷蒙,长长的睫毛被沾湿,粘成一簇一簇。
她的鼻尖也红了,嘴唇被自己咬得失去了些血色。
“叔叔……”她的声音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感冒了一样,“这歌……我唱得好吗?”她问,眼神里有一种孩子气的、急需确认的渴望,又有一丝害怕听到评价的脆弱。
“很好,”林弈听到自己的声音,“非常好。比我预想中……还要好得多。”这是实话。
她的演绎出了“合适”的范畴,达到了“赋予歌曲灵魂”的层次。
“那……那我是不是……可以唱这歌?”陈旖瑾又问,眼泪还在流,但她似乎并不在意,只是执着地看着他,等待一个许可,一个身份的确立。
“可以。”林弈点头,目光与她湿润的双眼对视,“这歌,就是为你写的。”他说。
这句话在当下情境里,既是事实,也像一句带有双重意味的认可。
陈旖瑾听了,嘴角努力向上弯了弯,想笑,但这个笑容却立刻被涌出的更多泪水淹没,变成了一种带着眼泪的、比哭泣更让人心碎的笑容。
晶莹的泪珠挂在她的睫毛上,脸颊上,下巴上。
然后,她做了一个让林弈完全没想到、措手不及的动作——她向前一步,缩短了本就只剩咫尺的距离,伸出手臂,环住了他的腰,将脸深深地、紧紧地埋在了他的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