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尊石傀跳入铸炉,掌心刻着歪歪扭扭的“净世”。
魔隙裂缝喷吐着吞噬生机的黑气,白泽的净世青焰已近枯竭。
“石叔!回来!”幼童撕心裂肺的哭喊穿透罡风。
那石傀笨拙地回头,用僵硬的手指比了个“差评”的手势。
熔炉里没有血肉横飞,只有无数星火温柔绽放。
错字碑文浮空而起,拼成巨大的结界笼罩魔隙——
“净”字少了一横,却比任何符文都更坚固。
幸存的孩童踮起脚,在结界边缘种下第一颗青稻。
魔隙喷出的罡风,裹挟着蚀骨的阴寒,刀子般刮过白泽的脸。他悬在半空,玄袍早已被撕裂成褴褛的布条,裸露的皮肤上,被魔气侵蚀出的焦黑伤口正丝丝缕缕地渗着血珠。身下,那道横亘在大地上的巨大裂缝——魔隙,像一张咧开的、永不餍足的巨口,贪婪地吞噬着光线、灵气、乃至生命的温度。浓稠如墨汁的魔气翻涌着,嘶吼着,每一次剧烈的鼓胀,都让整个大地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体内的净世青焰,那曾经焚尽蛊母巢穴、熔炼星陨铁柱的狂暴力量,此刻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强行催动,都像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骨髓里搅动,榨取着最后一丝本源。青焰艰难地在他掌心凝聚,形成一层薄如蝉翼的屏障,死死抵住魔隙最汹涌的喷点。屏障剧烈地波动着,出濒临破碎的嗡鸣,每一次冲击都让他身体剧震,喉头腥甜。
“魔尊!撑住啊!”远处传来嘶哑的呐喊,是差评盟残存的修士。他们同样伤痕累累,成群,竭力结阵,用微弱的灵光轰击着从魔隙边缘溢出的、小股小股的魔气黑流。每一次攻击都像是蚍蜉撼树,但无人后退。他们的盟徽——那枚被踩碎的云靴图案,在染血的衣襟上格外刺眼。
更远些的地方,是临时构筑的最后防线。寒紫阳残识所化的清泉,在冰棺碎裂后形成的沟渠里艰难流淌,滋润着泉边一片顽强生长的、散着微光的灵稻。此刻,那泉眼正被几个石傀用身体死死堵住,防止魔气污染。而那片象征着希望的稻田边缘,一群被石傀保护下来的幼童,蜷缩在仅存的几块巨大错字碑文下。碑文是石傀们刻下的《净世咒》,笔划僵硬扭曲,错字百出,却在此刻成了孩子们唯一的屏障。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脸色惨白,死死抱着身边一尊半人高的石傀手臂。那石傀身躯遍布裂痕,一条臂膀已经缺失,仅存的石手笨拙地轻拍着她的后背,出沉闷的“咚咚”声,像是在模仿心跳,又像是在笨拙地安慰。它空洞的眼窝里,熔金般的光斑早已黯淡,如同风中残烛。
“石叔……石叔不怕……”小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小身体抖得厉害,“阿爹阿娘……是不是……是不是也被黑气吃了?”
石傀无法言语,只是更用力地、也更小心翼翼地“咚咚”拍着。它那由坚硬岩石构成的面庞,竟也努力地扭出一个极其别扭、甚至有些滑稽的弧度——那大概是它理解的“安慰表情”。旁边几个大点的孩子,咬着嘴唇,红着眼圈,死死盯着空中那个几乎被魔气吞没的玄色身影,还有那些在魔气黑流中艰难支撑的修士叔叔伯伯们。
绝望,如同魔隙中翻涌的墨汁,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
就在这时——
“吼——!”
一声饱含着无尽恶意与毁灭欲望的咆哮,猛地从魔隙深处炸响!那声音仿佛来自九幽炼狱,带着撕裂灵魂的力量,瞬间盖过了罡风的呼啸、修士的呐喊、屏障的嗡鸣!
整个魔隙,骤然膨胀!仿佛一只沉睡的太古凶兽,终于被彻底激怒!
轰隆——!
比先前狂暴十倍、百倍的魔气洪流,如同决堤的黑色天河,轰然冲撞在白泽那层薄薄的青焰屏障之上!
噗!
白泽再也压制不住,一口灼热的鲜血狂喷而出,玄袍瞬间被染红大片。那层苦苦支撑的屏障,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琉璃,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青焰明灭不定,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屏障后方,几处由修士结成的薄弱阵型,如同被飓风扫过的沙堡,瞬间崩溃!修士们惨叫着被魔气洪流卷飞,护体灵光如同泡沫般破灭,身体以肉眼可见的度被侵蚀、枯萎!
“结阵!顶住!”一个断臂的老修士目眦欲裂,嘶吼着试图重新聚拢溃散的同伴。
“顶不住了啊!”旁边一个年轻修士满脸血污,声音带着崩溃的哭腔,“魔尊快不行了!屏障一破,我们都得……”
他的话被淹没在又一股狂暴的魔气冲击波中。防线,摇摇欲坠!
“哇——!”幼童们再也忍不住,恐惧的哭声瞬间爆出来,汇成一片令人心碎的海洋。
“阿娘!我要阿娘!”
“石叔!保护我们!保护我们啊!”
“魔尊大人!救救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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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尊守护着小女孩的石傀,猛地抬起了它那颗布满裂痕的石头头颅。它眼窝中黯淡的熔金光斑,骤然激烈地闪烁起来,如同两颗即将熄灭却又被强行点燃的星辰!它的视线,穿透混乱的战场,死死锁定了魔隙旁那座巨大的、由星陨铁铸造的熔炉——那是之前铸造九根焚魔柱的地方,炉膛内还残留着炽热的地心余烬和青焰的气息。炉口正对着魔隙最核心的裂缝!
“咚!”
“咚咚!咚咚咚!”
石傀内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撞击,出沉闷急促的声响。那不是心跳,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来自灵魂深处的呐喊!它猛地低下头,看向臂弯里瑟瑟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女孩。
它那只仅存的、由坚硬岩石构成的石手,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地抬了起来。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括,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笨拙。
它用那粗糙、冰冷的石质指尖,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地,擦去小女孩脸上滚烫的泪水。
然后,它做了一个动作。
它弯曲起两根石指,对着那翻涌着毁灭气息的魔隙,笨拙而用力地——比了个向下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