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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眼时头疼欲裂。
商斯有花了点时间适应房间的光线,眯着眼勉强辨认了一下,才发现这是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但是空气中淡淡的香气莫名让人安心。
他心中刚浮出那个房间主人的名字,一道冷冷声线将他拉回现实,“醒了?”
江烈架着腿大马金刀地坐着,脸色不豫,显然耐心耗尽,“醒了自己吃点药,我要回学校了。”
“你这是……”
“受人之托。”
要不是郁雪非说商斯有现在的状况离不得人,他至于在这里盯着吗?
显然这场高烧降低了商斯有的思维灵敏度,他缓了好一阵才回神,问郁雪非在哪。
江烈本来就烦,刚抄上书包背好准备走,被他的话绊住,眉头蹙得愈发紧了,“该干嘛干嘛去了,难不成你想让她时时刻刻在床前守着你?”
事实上,郁雪非也是这样做的。
商斯有高烧不退的那一晚,她就在他床边坐了一晚,不停地换水擦他的身体降温,急得满头大汗。
后来他一直昏迷不醒,郁雪非到处求医问药,但暴雪天的多伦多连叫个救护车都难,只能用家里的药让他退烧。
所幸后来发热的症状得以控制,可她还是不放心,直到今天清晨,雪停了,商斯有各项体征恢复正常,她才勉强合了会儿眼。
没睡多久,又爬起来收拾出门,准备买点食材煲汤喝。
江烈目睹这一切,嫉妒得发狂,却又无计可施,只好耍点嘴皮子功夫,才能从心理上挽回一点自己的颓势。
商斯有没有与他计较,摁了下太阳穴,道了声谢。
他要翻身去取放在桌上的眼镜,昏迷太久四肢无力,整个人往前栽下去。
江烈心里低骂一声,还是上前搀住了他,“郁雪非又不在,你惺惺作态给谁看?”
“眼红吗?”商斯有扬唇笑了下,“曾经你动手术的时候,我看着她照顾你,也是一样的心酸。”
那时候他隔着病房玻璃看着他们惺惺相惜的身影,只恨自己不是被她珍重的那一人。
如今时移势易,两人角色调转,但彼此也没好过到哪里去。
江烈扶着他坐到椅子上。
大病一场的人身子还虚,不过才折腾片刻,就冒了一身冷汗。
相比起第一次见时,那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如今的商斯有真像脱胎换骨,完全变了个人。
不再那么凌厉强悍,甚至有些可怜。
江烈深深地看他,叹了口气,“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们本就不该有交集?你还做你的商公子,她也继续当那个不问俗事的郁仙儿,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而非眼下这样,一个粉身碎骨、面目全非,另一个也为红尘扰扰所累。
“我想过,”商斯有稍敛眸,神色很淡,“可那样又有什么意义?继续当行尸走肉的商斯有,人前光鲜,人后一无所有,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倒不如现在,即便痛苦也切身可感。”
“但不仅你痛苦,她也痛苦。”
“我知道。”
“真的爱一个人,舍不得她难过。”
“我也知道。”
江烈冷笑出声,“道理你都懂,为什么还不肯放过她?”
“因为不甘心。”商斯有说着咳了起来,带着几分无奈,“再试最后一次,她还是不接受的话,我再不纠缠。”
以前他认为世界上没有什么不能勉强,就算有,他也有办法做到。
可是那天郁雪非的话深深扎进了心里,商斯有回看他们的曾经,只觉得自己混账。
再爱也不能抹杀他犯下的罪行,血淋淋的事实就是印证,他就是个强盗,不过片刻拥有过她的感情,就想永远据为己有。
他意识到自己的卑劣、龌龊、不堪,如同郁雪非所言,一意孤行、随心所欲,从来不问她想要什么。
所以他想最后争取一次,与她平静地面对面,把话说清楚。
若她还是不能回心转意,他就放弃。
就像磁铁相斥的两极,再怎么努力,终究也不会碰在一起,总有些事会教会他妥协。
江烈久久无言,只有商斯有的咳嗽声起伏着。他想了片刻,还是起身倒了杯热水回来,“但愿你说到做到,不然我会替她收拾你。现在再打一架,我未必会输。”
商斯有被他逗笑,呛水又咳了两声,“现在你找我打架叫趁人之危。”
“那你当时不也是么?她为了我的手术来求你。”江烈话仍然保持着距离,却在无形中敞开心扉,说出埋藏许久的话,“我一直挺后悔,要不是我,她才不用受那么多委屈。”
他睨向商斯有,“你最好别让她再为难,不然——”
说着,少年挥舞两下拳头,端的是警示意味。
商斯有咳着应了声知道。
江烈没再多说什么,收拾着出了门。
那场噩梦般的暴雪已经停了,但雪还未化尽,屋外一片皑皑,白得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