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见自己声线颤着说,“我不知道。”
江烈认真地看她,眸光闪过一隙不忍,“这是最好的机会,不要前功尽弃。”
“躲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离开他?就今天,跟他把话讲清楚,从此你就能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再也不跟他有交集,不好吗?”
“我不知道,小烈,你不要逼我。”她说着,心脏一抽一抽地疼,“我之前说的话已经够伤人了,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快下雪了,就等他自己走吧。”
“要是他不走呢?你会眼睁睁看着他一直这么在外面等?”
“我……”
“承认吧,你就是狠不下心。”江烈手撑在大理石台面上,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待在他身边太久,你都忘了以前我们是怎么生活的,忘了那么平静美好的日子,又是如何被他搅成一滩烂泥。”
“我不介意你对我没有别的感情,我喜欢你那么多年,从来也没想过要你的回应,可是你为什么偏偏喜欢他,还那么放不下?”
“那你呢,”郁雪非反问回去,“你喜欢我什么?”
“这还不清楚吗?我们是最熟悉彼此的家人,一起共度难关,从那么难的处境走到现在,无话不谈——”
“所以你觉得这是爱。”郁雪非深吸一口气,毫无避让地凝望着他,“那如果我告诉你,商斯有做的,是曾经我为你做的百倍、千倍,你相信他对我的感情是真的吗?”
“我不想听。”江烈赌气说,“你对他仁慈,倒是够狠心伤害我。”
郁雪非缓缓释出一抹苦笑,她对商斯有真的仁慈吗?
那些话,只怕说给江烈听,他们这么多年的情分都要添一道裂痕。
可是商斯有还要再试一次。
但郁雪非说不出那么决绝的话了,这场雪就是她的答案。
郁雪非跟江烈在沉默中吃完晚饭,他还在生气,改代码时把键盘敲得震天响。
她也不理会,该做什么做什么,都不耽误。
江烈的心结需要自己解。
屋外早已飘起鹅毛大雪,世界的纷纷扰扰仿佛都被这场雪埋住了,长夜漫漫,静谧无声。
只是郁雪非一页谱子看了许久,心早已飞到屋外,老是想商斯有还在不在,乱成一团。
风饕雪虐,他没理由等到雪停。
如果非要等,只能说明商斯有脑子不中用,下雪了都不会躲。
即便如此自我安慰,她还是没法专注,后来分了大半锅热红酒,才勉强有了点困意。
郁雪非睡前习惯性从卧室的窗子向外眺,天地白茫茫一片,朔风嘶吼,什么也看不清。
商斯有应该走了。
这样大的雪,有时候车都要埋进去,不走是傻子。
郁雪非心定了点,刚要拉上窗帘,手却骤然僵住,连带着呼吸都停了瞬霎。
在纷纷扬扬的雪里,她看到一个颤巍巍的人影,仿佛随时要碎掉。
这个傻子!
再顾不得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郁雪非满脑子都是商斯有苍白的脸、羸弱的身体,还有去年因为跪在雪天里,疼了半个月不能下地的腿。
那时候杨少勉没少打电话来叮嘱,叫他别不当回事,再这么伤膝盖,早晚要残废。
尽管商斯有通话时避开了她,郁雪非还是知道他的腿是旧伤,经不起再折腾。
他真出事了怎么办?
郁雪非大脑一片空白,裹上羽绒服出去,一开门,狂风卷着雪片劈头盖脸砸过来,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这种天气,他怎么还能在外面待这么久?要是她真的狠心不见,就宁愿冻成冰雕吗?
雪下得大,这么一会儿已经堆到了脚踝,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过去,总算在商斯有摇摇欲坠的前一秒扶住他,指尖触到的皮肤烫得惊人。
再看商斯有,眼神已经开始变得迷离,脸上泛着病态的红光。
都冻到发烧了!
郁雪非反复试他额头的温度,心急如焚,“你疯了!这么冷的天在外面站着,烧坏了怎么办?不要命了吗?!”
商斯有却咧开一个笑,“这不是……见到你了吗?”
郁雪非横他一眼,有病,真的脑子有病!
脸上挂着霜,身体却滚烫,连睫毛上都结了冰,还不知道找地方躲躲。
“还站得住吗?能不能走?”她在考虑如何把这尊大佛请回家,就当救死扶伤,“能走的话跟我进去……”
话音未落,人高马大的男人摇摇晃晃,一下栽到她肩头,差点把她也压倒。
熟悉的气味将她包裹,郁雪非呼吸停滞,心跳得飞快。
然而下一秒,她又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
这么一大个人,她怎么挪进去?
北美的寒风刮得肆虐,冷得她睁不开眼,好半天,她晃了晃商斯有的肩膀,准备回去请救兵,“你待着等我,我找人扶你。”
他却死死攥住她的手腕,“不,你走了就不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