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在问陆执,又像是在问自己:
“陆执,你说,如果我今天没有去山上,欢欢是不是就不会被人弄掉了牙?”
这个问题是无解的。
他们一家需要生存,需要赚钱。
作为家里唯一的健全的人,木愠茶不可能每天都留在家里照顾他们。
他也没有选择。
陆执忍不住伸手抱住他,像他抱弟弟妹妹那样,整个的将人圈在自己的怀里。
“木愠茶,你做得已经够好了。”
“有错的不是你,是那些贪婪的人。”
“没有人站在你的角度,能做得比你还好。”
陆执也不能。
面对这样沉重的一家人,这样沉重的人生,也许很多人在现自己没有办法背负之后,选择的是一走了之。
自私是人的天性,即便是陆执,也不会免俗。
但木愠茶没有,他好手好脚,干活既麻利也勤快,离开这里,随便去一个地方,都会过得比现在好。
可他离开之后,这些孩子的命运,可想而知。
陆执不安慰还好,陆执一安慰,木愠茶本来已经咽下的眼泪,不自觉又跑了出来,将陆执胸口的衣服全部浸湿。
脑袋埋在陆执的怀里,他哽咽着声音,将这些年来所受的委屈全部吐出来:
“为什么,会是我?”
“承受这样人生的人,为什么会是我?”
他才岁,人生就看到了尽头,背负着别人难以想象的痛苦。
在这个村子里,没有同龄的朋友,没有交好的长辈,累了苦了,不会有人问木愠茶一句。
怎么会不苦?
木愠茶的苦,是个人都看得见,摸得着。
陆执之前很唾弃一个男人哭。
哪个大男人敢当着他的面哭,还将他的衣服哭得湿乎乎的,陆执能铁石心肠的给人一巴掌。
但现在,他抱着怀里清瘦得能摸到骨头的木愠茶,清晰的感受到他的痛苦,眼眶无意间也湿润起来。
木愠茶低低的道,泪不住的流:“我不敢生病,不敢倒下,我怕一生病,再醒来时,家就散了。”
木愠茶有很多次生病了,都是自己咬着牙扛着,觉得扛不住的时候,他就拿着刀在身上割一刀。
人疼了,意识也就清醒了。
还能起来做更多事情,干更多活。
木愠茶还在喃喃低语:
“我怕很多东西,怕别人欺负他们,怕他们肚子饿,怕他们生病,怕哪一天早上睁眼醒来,身边的孩子不见了一个。”
木愠茶怕的东西太多,可他最怕的,还是怕看不见小风他们每一个人,平平安安的活到成年的那一天。
“木愠茶。”
“那你自己呢?”
“你的人生和未来呢?”
木愠茶愣了会,缓缓摇头:“我没关系。”
“我怎么样,都可以的。”
听见他这样说,陆执抱着木愠茶的力度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他说不出的在意。
“怎么能没有关系?”
“这个世界,也有人在意你。”
木愠茶的一切,都被陆执悄无声息的看在眼里,他在意着,也重视着。
就比如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