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州,武炎山。
这里山峰秀骨嶙峋,似弯刀般劈开湘楚云霭。翡翠涧凝千尺琉璃,飞琼溅玉,雾涛间有霜雕若隐若现。
悬于山脚下的赤岩石裹着雪甲,山上寒梅虬枝绽放,时有白鹿衔红梅跃碎冰阶,留下一道浅浅的蹄痕,九流中的武宗便坐落在此。
往日门可若雀的武宗,如今玄袍列阵,所有弟子沿山门两侧排开,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
大长老立在最前方,双目微垂,对弟子们的议论声充耳不闻。
他心中疑惑,自宗主失踪后,武宗于江湖中的地位可谓是一落千丈,宗门弟子平日不出,很难与外人有什么联系,可今日却是从幽州来了位大人物,让他们不得不全部出来接待。
真是个多事之秋啊!
大长老心里感叹了一声,下一刻,他骤然睁开双眼,望着山下,打起精神道:“来了!”
不明所以的一众弟子纷纷踮起脚尖,朝着下面望去,却见一位面色方润,背着方天画戟的男子穿破风雪踏阶而上。
他一身玄氅未染纤尘,山前积雪自其履下无声退让,腰间别着的螭玉剑于鞘中轻鸣,引动山风共颤。
男子缓缓而来,步伐不紧不慢,视一众武宗弟子的目光为无物,脸上却是写满了轻松惬意。
“好一个仙家之地,风光不错。”
他于山门前停下,望了眼四周风光,不由自主的感叹一声。
大长老立刻迎了上去,谦虚的赔着笑:“小公爷说笑了,这不过是我等江湖人立身之地,哪里比得上仙人修炼的洞府。”
“小公爷?”男子眼神一亮,嘴上却是呵斥:“我只不过是义父假子,有何资格继承天策府?仇长老,你这番话难不成是要陷郑某于不义?”
大长老人老成精,并未从他的话音里听出几分不悦,反倒还有几分沾沾自喜,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顺着话继续说道:
“小公爷谦虚了。世人皆知公爷膝下无子,仅有郡主一个女儿,天策府坐镇幽州,时刻要面临夷狄的压力,公爷在还好,可等到公爷百年后呢?莫非要让一个女子领兵?小公爷虽未假子,却是文武双全,自是最合适的继承人,有小公爷在,可保幽州百年无忧!”
郑丛龙忽然放声大笑,紧接着笑容戛然而止,身后的方天画戟瞬间落在手上,架在大长老的脖颈处,冷道:“仇长老可知你在说什么?若是今日之话被传了出去,不仅你武宗要灭,就连我亦要死。谁给你的胆子,竟敢说这种话!”
见宗门长老被人威胁,身后一众弟子纷纷爆出气机,想要上前营救。
“还不快退下?”大长老厉声斥道,望着郑丛龙的脸上却未显露几分慌张,“老夫这番话可是真心实意,或许连公爷自己也时常在想这个问题。”
郑丛龙双眼微眯,紧紧的盯着大长老的脸上,似是想要看出他这番话有几分真假。
可看了许久,大长老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令他难以捉摸。
“方才小子突奇想,与大长老开了个玩笑,还望仇长老莫要见怪。”
郑丛龙又换了一副笑脸,手中的方天画戟也无声的挪开,与大长老并肩站到了一起。
“老夫知晓小公爷是什么样的人,这点小事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大长老也不在意,跟着笑了起来。
二人就像多年未见的老友,互相奉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