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日,董武大军压境,攻势如潮,昼夜不息。
虽未至破城之境,却已令这座雄踞江南之的盛京城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长街空巷,万户闭门。昔年繁华如织的江南府,在此刻俨然成了一座鬼城,唯闻风声卷着沙尘掠过蒙尘招牌,偶尔夹带着远处城头传来的隐约喊杀声。
澹台敬明这几日暂居在祁玉的藏身小院中。
但身为男子,久居女子闺阁难免有所不便,加之困于盛京迟迟不得外出,心中焦灼日益渐盛。
这日练剑完毕,他听得城外战鼓如雷,喊杀冲天,终是捺不住性子,快步走至祁玉房门前。
正犹豫着要不要叩门时,木门却“吱呀”一声自内打开。
“公子可是为出城之事而来?”
祁玉倚门而立,唇角含笑,眸中似有潋滟水光,似是早就知晓他要过来。
澹台敬明微怔,却也没有多想,只点头低声道:“如今城中局势愈紧,若再滞留,恐生变故,若是能出去自然要早做打算,不知姑娘可有良策?”
“公子可曾想过,似我红昭似这种宗门,若想在城中做些营生,必要先知会州府一声,那何绅早已知晓我等的身份,又怎会让我们这等宗门之人轻易离去?”
祁玉忽而展颜一笑,笑声中充满了数不尽的娇媚,淡淡胭红不经意漫上脸颊,恰如枝头初绽的海棠,直看的澹台敬明心声微荡。
他连忙低下头去,在心中默诵清心诀,却是不再敢抬头看,强稳着气息道:“既然如此,在下便先行出去探探路。”
言罢,澹台敬明转身便走,步伐迅捷如剑出鞘,不见丝毫逗留之意。
“大姑娘,你既心系于他,何不对澹台席说明我等的情况呢?”
不知何时出现的香老鸨,幽幽的叹了口气,却是加上了几分要比往日,还要说不清道不明的语气。
祁玉望着这位对她极具照顾的老人,眼中水波流转,纤指轻抚门框,笑如春山:“香婆婆,您不觉得这样逗弄一个心中唯有剑道的痴人,甚是有趣么?”
香老鸨一愣,还未反应过来时,女子闺房之门已然轻合。独留她一人立于廊下。
香老鸨见到这一幕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摇头叹息。
作为红昭司的老人,她又如何看不出,自己看着长大的大姑娘,竟是真对那剑阁席动了心。
只可惜二人身份地位悬殊,而那澹台敬明眼中,除剑之外再无他物。
也不知这份情谊于乱世中,是错还是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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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敬明面色微红的离了院子,心中仍有悸动,只得再次默念了几遍清心诀,这才得以平静。
静下心来后,他开始打量着昔日车水马龙的街市——
但见两侧店铺门窗紧闭,招牌蒙尘。
几家店铺似遭洗劫,被人暴力破开,碎木残货散落一地,在寒风中更显凄凉。
一阵风卷过,澹台敬明竟是忽然觉得冷了,不由紧了紧衣裳,缩了缩脖子。
往日摩肩接踵的街市,在此刻只余他一人孤影,轻微的脚步声在这片空寂中更加清晰。
所幸城内守军多调往城头,街道上无人盘问,才让他显得不怎么突兀。
乱世烽火,百姓难以独善其身,纵使他是剑阁徒,亦感到一阵无力。
剑阁教义便是铲奸除恶,匡扶苍生。可对于一心称帝的众节度使来说,并不会因为剑阁就停下他们征战的步伐。
哪怕师尊李阴阳亲自前来,也只能阻挡一时,阻不了一世。
乱世之中,鲜有仁义,人心隔着肚皮,谁又愿意牺牲自己成全他人?
澹台敬明想着想着便有些烦躁,不由静下心来甩开杂念,凝神思忖起出城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