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不是不知城内的西凉将士对他抱有诸多怨言,可他依然不为所动。
似他这个地位的人,名与利皆是身后浮云,他只想尽自己的力量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这是第几批义军了?”朱子立在城门外,望着远去的人流。
书童应声答道:“第九批了,先生。”
朱子望着东方渐去的身影,疲倦许多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也不知悟澄是否会怪我给他平添麻烦。”
“不会的,先生,想必悟澄大师会理解您的所作所为的。”书童在一旁低声附和着。
可他忘了,朱子是天门境的大能,即便他的声音再怎么小,也一字不差的落入朱子的耳中。
朱子望着这位刚刚跟了自己几日的雉童,眼中不由泛起一丝好奇,“哦,你见过悟澄大师?”
“没没见过。”兴是怕被朱子责怪,书童心虚的挠了挠头。
“既然你没见过他,又为何笃定他会理解我的做法呢?”
可朱子并未生气,反而笑得更加开心了,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为什么书童会这样说。
书童抬起头,望着朱子近乎鼓励的眼神,那丝生来就具有的胆怯终于消失不见,弱弱地说:
“我娘…我娘以前经常去寺里烧香求佛。她告诉我,悟澄大法师是个好人,是真正以慈悲为怀的活菩萨。先生所做的事是为了救更多的人,活菩萨……活菩萨又怎会去怪先生呢?”
这番话语虽显得稚嫩,却充满了孩童最朴素真切的感情,如一道清泉,涤荡着朱子连日来积压在心的疲惫。
朱子先是一愣,随后朗声笑了起来,轻拍书童的肩膀:“说得好,好人…便不该怪好人。可如今这世道,好人多半不长命呐!”
书童听得云里雾里的,并不明白朱子这一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朱子暗叹一声,也未去给雉童去解释什么,大手拍了拍他的脑袋:“走了,回去休息了。”
雉童“哦”了一声,连忙收起东西,一路小跑着紧随朱子,像极了爷孙。
就在二人入城后,一队穿着西凉甲胄的铁骑从城中疾驰而去。
暮色时,这队百余人的铁骑又乘兴而归,只不过,他们归来时身上还带着一股尚未散尽的肃杀之气,引得城门附近的百姓纷纷掩鼻侧目,眼中流露出惊惧之色。
趁着夜色,这支铁骑在回到军营处便消失不见,没留下一丝痕迹,像是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三日后,鸡鸣寺的晨钟如期敲响,可这一次迎来的不是前来会合的义军,而是凄厉的讯息。
几名浑身带血的汉子,跌跌撞撞的扑进了寺门,也带来了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消息——
第九批前来投奔的义军,在距离寺庙不足十里的平原上,遭遇了西凉铁骑最冷酷无情的围杀,仅有他们寥寥数人侥幸脱逃。
“三千条性命呐,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呐,就这么没了!”
“这简直是屠杀,惨无人寰,我们根本没有反抗之力啊!”
“老弱妇孺,他们都没放过,我对不起他们呐!”
听着劫后余生的汉子们诉说着他们的惨状,悲怆的哭诉在寺庙中回荡,刺穿着在场每个人的心,低沉的啜泣声开始从人群中蔓延开来。
也不知是谁,在悲愤中嘶哑地喊出了第一声质疑:“朱子不是说,西凉大军不会动我们的吗?怎么会生这种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