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融化的墨汁,在天际晕开大片深沉。
街灯次第亮起,橘黄色的光晕透过悬铃木的叶隙,在地面织出斑驳的网。
陈伟文的身影从光影深处走来,黑色风衣被晚风掀起边角,步履轻快得像带着某种雀跃——他伸出手时,指尖沾着夜露的微凉,却让我心头猛地一暖。
我几乎是小跑着扑过去,他掌心的温度立刻裹住我的手。
“怎么还没睡?”
我仰头看他,路灯的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流动,他指腹轻轻蹭过我脸颊,带着刚从车里出来的余温。
他俯身时,呼吸拂过我额角,混着淡淡的雪松香气,眼底的宠溺像浸了蜜的月光,浓得快要溢出来。
“你还没回来,我怎么睡得着?”
他的唇轻轻落在我唇角,像羽毛扫过,“我们回家吧。”
不知为何,这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总带着一种安定的魔力,让奔波了一天的心瞬间落回实处,暖融融的。
他牵着我的手往停车的方向走,拇指反复摩挲着我手背的薄茧——那是常年握画笔磨出来的。
“怎么待了这么久?”他的声音里裹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像被冷落的大男孩。
“劳白蕊状态不太好,”我望着他被路灯拉长的影子,语气里带着歉疚,“她抱着酒瓶哭了好久,我实在放心不下。让你等久了吧?”
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挑眉看我,语气里掺了点嗔怪:“哪有把未婚夫晾在一边,跑去照顾别人的?今天可是我们订婚后的第一个晚上。”
尾音微微上扬,像在撒娇。
我被他逗笑,伸手拍了下他胳膊:“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啊。”
晚风卷着桂花香飘过来,混着他身上的气息,竟有种奇异的安宁。
“我的宝贝心太软了,”他忽然低笑,眼尾弯成好看的弧度,“这是要去拯救世界呢。”
我跟着笑起来,指尖无意识地绞着他的袖口:“只是黄亮把她伤得太深了。”
我望着远处模糊的楼影,声音沉了沉,“她守在黄亮身边这么多年,从二十出头的姑娘熬到快三十,就盼着一个名分。可黄亮的所作所为伤她至深昨天的闲言碎语更是雪上加霜,本来这次她回来打算重新开始。对她来说,大概比坠入深渊还疼。”
陈伟文握紧我的手,指腹按在我腕间的脉搏上:“别担心,她会挺过去的。”
他的声音沉稳得像深潭,“每个人这辈子都得撞几次南墙,能把自己从泥里拉出来的,从来只有自己。劳白蕊不是菟丝花,她从前能在黄亮家的冷眼里站稳脚跟,现在也能扛过这关。”
我点点头。
确实,劳白蕊向来是韧的,像石缝里钻出来的草,看着柔弱,根却扎得深。
可再韧的草,被人连根拔起时,也免不了断骨的疼。
这是她第一次撕开所有伪装,直面这场荒唐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