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尘封的信与迟来的忏悔
信封是厚重的羊皮纸材质,因为年代久远而微微泛黄,封口处有着拉罗什家族的火漆印章,已经有些干裂。
江屿舟的指尖在那印章上停留了片刻,仿佛能感受到一丝来自那个素未谋面的、被称为“父亲”的男人的温度。他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缓缓拆开了信封。
里面是几页写满法文的花体字信件,字迹时而流畅,时而潦草,似乎书写者当时的心情极不平静。一同滑落的,还有一张同样旧色的照片,是阿尔芒·德·拉罗什的单人照,年轻,英俊,眉宇间带着一丝忧郁,与江屿舟记忆深处母亲照片上的那个青年重合。
林溪安静地坐在他身边,没有催促,只是将自己的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
江屿舟垂下眼眸,开始阅读那封迟来了二十多年的信。雷诺律师之前已经将关键部分大致翻译过,但亲眼看到原稿,感受着字里行间的情感,又是另一种冲击。
「致我未曾谋面的孩子: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大概早已离开这个世界。请原谅我的懦弱和缺席,这是我一生都无法弥补的罪孽。
我从未停止过爱你和你的母亲,苏。她是我生命里唯一的光,是巴黎阴雨天空中最绚烂的彩虹。遇见她,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失去她,则是我永恒的惩罚。
当年,家族以切断所有经济来源、将她驱逐出境并让她在音乐界无法立足来威胁我……我屈服了。我无法眼睁睁看着她的才华和梦想因我而毁灭。我以为我的放手是对她的保护,却不知这成了对她最残忍的伤害。我每天都在后悔,如果当初能再勇敢一点,带着她离开,结局是否会不同?
我得知了她的离去(指苏映雪回国),心如刀绞。后来,通过一些曲折的方式,我知道她生下了你,一个男孩。我欣喜若狂,又痛不欲生。我拥有了这世上最珍贵的礼物,却无法拥抱你,甚至不能承认你。
那座名叫‘小幸福’的酒庄,是我得知她怀孕后,用我所有的私人积蓄,以她的名义买下的。我想给她和孩子一个安身立命之所,一个远离纷扰的、属于我们的小小天堂。我知道她喜欢普罗旺斯的阳光和葡萄藤。可惜……她最终没能再回去看看。
孩子,我写下这些,并非奢求你的原谅。我不配。我只是希望你知道,你的存在,从未被遗忘。你是我和苏爱情的结晶,是我在无数个酗酒麻痹自己的夜晚,唯一感到愧疚和思念的证明。
我留下这封信,和一枚本应属于你母亲的戒指(在盒子里),交给伊莎贝尔。她是个善良的女人,在这场悲剧里,她同样是受害者。她承诺会在合适的时候交给你。
请接受这座酒庄,那是你母亲应得的。如果可能,请代我,也代你自己,去那里种上一株新的葡萄藤。
永怀愧疚的父亲,
阿尔芒·德·拉罗什」
信到这里结束。字迹在最后有些模糊,似乎被水滴晕染过。
江屿舟久久没有说话,只是捏着信纸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林溪看着他紧绷的侧脸,能感受到他内心翻涌的惊涛骇浪。恨了这么多年,怨了这么多年,突然被告知,那个“渣男”并非全然无情,他也在自己的牢笼里痛苦挣扎了一生,这种复杂的情绪,足以冲击任何坚固的心防。
林溪轻轻打开那个丝绒盒子。里面是一枚设计精巧的蓝宝石戒指,宝石不大,但色泽深邃纯净,周围镶嵌着细小的钻石,在灯光下闪烁着温润的光芒。这枚戒指,与信中所说的“本应属于你母亲”对应上了。
她将盒子递到江屿舟面前。
江屿舟的目光落在戒指上,瞳孔微微收缩。他伸出手,拿起那枚戒指,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他仿佛能透过这枚戒指,看到当年那个年轻的男人,怀着怎样矛盾而痛苦的心情,为心爱的女人准备了这份无法送出的礼物。
“他……”江屿舟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他直到死,都在后悔。”
林溪握住他拿着戒指的手,轻声说:“至少,他爱过妈妈,也从未忘记过你。这座酒庄,是他能为你们做的,最后一点事情。”
仇恨不会因为一封信和一枚戒指就彻底消失,但坚冰确是裂开了一道缝隙。那个模糊的、可恨的“生物学父亲”的形象,变得具体而复杂起来。他不再只是一个符号式的背叛者,也是一个在家族压力下痛苦挣扎的懦弱男人。
第章:转机与抉择
伊莎贝尔夫人的到访和阿尔芒的遗信,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激起了层层涟漪。
江屿舟将信件和戒指的事情告知了雷诺律师。雷诺律师非常惊讶,随即表示这是极其有利的证据。
“阿尔芒先生的亲笔信和这枚戒指,不仅证实了他与你母亲的感情,也直接证明了他购买酒庄的意图是赠予你们母子。这彻底粉碎了拉罗什家族关于‘文件瑕疵’和‘资金来源不明’的指控基础。”雷诺律师的声音带着兴奋,“更重要的是,这封信体现了阿尔芒先生的临终意愿,这在遗产官司中是很有分量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果然,当雷诺律师将信件副本和戒指照片作为新证据提交给法庭,并正式通知了拉罗什家族的律师后,对方的态度生了微妙的变化。
弗朗索瓦那边沉寂了几天。显然,阿尔芒遗信的出现,打乱了他们的阵脚。他们或许可以无视一个“外来私生子”的cais,但却无法完全漠视家族已故成员明确表达的、具有法律效力的临终意愿,尤其是当这位成员还是酒庄最初的购买出资人。
几天后,雷诺律师带来了新的消息。
“拉罗什家族那边递来了话,”雷诺的表情有些玩味,“他们愿意……和解。”
“和解?”江屿舟挑眉。
“是的。他们不再主张对酒庄的全部所有权,但提出了一个条件。”雷诺看着江屿舟,“他们希望,你放弃使用‘德·拉罗什’这个姓氏的权利,并且,对外保持低调,不要主动公开与拉罗什家族的这层关系。”
这个条件,充满了那个家族一贯的傲慢。他们无法在法律上完全取胜,便想用这种方式,来维护他们眼中“纯正”的血统和声誉,试图将江屿舟和他代表的那段“不光彩”的过去,彻底抹去。
江屿舟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嘲讽的弧度。
“雷诺律师,”他开口,声音平静无波,“请转告他们……”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桌上母亲的照片和那枚蓝宝石戒指,最终落在身边林溪关切的脸庞上,眼神变得坚定而清明。
“我姓江,从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永远是。”
“那个姓氏,我从未稀罕,以后更不会用。”
“至于我和拉罗什家族的关系,”他语气淡漠,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疏离,“我对此毫无兴趣,无无意宣扬。我的事业和人生,与你拉拉罗什家族,毫无瓜葛。”
他的回答,干脆利落,甚至带着一丝不屑。他根本不屑于用那个姓氏,也不屑于与他们有任何牵扯。他所要的,仅仅是拿回属于母亲的东西。
雷诺律师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我明白了。我会据此回复。”
和解的条件,因为江屿舟的态度,变得简单起来——拉罗什家族放弃对酒庄的所有权主张,江屿舟则默认与对方划清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