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只剩下一条路。
按照他的要求,好好“整理”军报,小心翼翼地、有限度地展现一些“有价值”的见解,同时最大限度地隐藏自己,不让他窥探到更多关于“异世”的秘密,不让他觉得自己威胁到了他的皇权。
这是一场更加凶险的走钢丝游戏。
苏棠蜷缩起身子,将脸埋进膝盖里,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和……一丝不屈。
既然逃不掉,那就只能迎难而上。
至少,她现在有了一张稍微结实一点的“钢丝”——她那些来自现代的、零碎的知识,以及她能听见他心声的“作弊器”。
她要活下去。
不仅要活下去,还要在这吃人的深宫里,活得稍微……有尊严一点。
夜深了。
御书房内,轩辕辰并未就寝。他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朦胧的月色。
李德全悄无声息地走进来,低声道:“陛下,苏棠已经回去了。老奴已按陛下吩咐,派了人……盯着。”
“嗯。”轩辕辰淡淡应了一声。
【她此刻,定是在心里骂朕吧。】他内心掠过这个念头,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骂吧。
只要你有用,只要你在朕的掌控之中。
朕倒要看看,你这颗来自异世的棋子,究竟能在朕的棋局上,走出怎样的一步。
他转身,目光落在那堆积如山的奏折上,眼神重新变得冷硬。
接下来的日子,苏棠的生活重心,从那个弥漫着茶香和帝王低气压的御书房,转移到了隔壁那间更加狭窄、堆满卷宗的小值房。
空气中漂浮着陈年墨迹和纸张特有的味道,混合着一点点若有若无的防虫草药气。光线从高处的窄窗透进来,在堆积如山的文书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界限。
李德全指派了一个名叫小顺子的小太监给她打下手,主要负责搬运和初步的清洁整理。小顺子约莫十四五岁年纪,眉眼灵活,但嘴巴很紧,除了必要的请示,几乎不与她多说一句话。苏棠能感觉到,这小太监与其说是助手,不如说是另一双监视她的眼睛。
她并不在意。在这深宫里,谁又不是戴着面具活着呢?
她的工作,就是将各地送来的、与边境战事相关的文书进行初步分类:军报、粮草调度、将领任免、地方民情……按照时间、地域和紧急程度,分门别类地整理好,贴上简易标签,以便轩辕辰随时取阅批示。
这工作看似简单,实则繁琐至极。那些用文言写就的文书,言辞简练却信息庞杂,字迹更是五花八门,有的龙飞凤舞,有的工整刻板,还有的因传递匆忙而显得潦草难辨。苏棠必须集中全部精神,才能确保不出差错。
她不敢有丝毫懈怠。她知道,这不仅仅是整理文书,更是轩辕辰对她耐心、细心和忠诚度的考验。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被无限放大,成为他作的理由。
她埋于卷宗之间,纤细的手指小心地抚平纸张的褶皱,辨认着每一个可能影响战局的关键字眼。偶尔,她会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脖颈酸痛,也会因为某些文书中描述的边境惨状而心生恻隐。
【……狄戎游骑掠边,焚毁村庄三处,掳走青壮百余,老弱尽屠……】
【……云州城外,尸骸枕藉,河水为之赤……】
【……流民南迁,拥堵官道,恐生疫病……】
冰冷的文字背后,是血淋淋的现实。这些信息,与她之前在御书房“听”到的、轩辕辰内心关于战略战术的推演冷冰冰地对应起来,让她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战争的残酷和帝王决策的重量。
她不再仅仅将轩辕辰看作一个内心戏多的暴君,更看到了他作为一国之君,在尸山血海和民生凋敝之间艰难权衡的痛苦。
这种认知,让她在整理文书时,更多了一份沉静和审慎。
几天后,苏棠在整理一批关于粮草调度的文书时,现了一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几份来自不同州郡、不同时间出的文书,在汇报当地粮仓存粮和运输损耗时,使用的计量单位似乎存在微小的、不易察觉的差异。有的用“石”,有的用“斛”,还有的用“担”,虽然官方有换算标准,但在实际记录中,往往因地域习惯或胥吏操作而存在模糊地带。
更让她起疑的是,几份文书上报的运输损耗率,都卡在一个看似合理、但又略显偏高的数值上。
若在平时,这点细微的差异和看似正常的损耗,或许不会引起太多注意。但苏棠来自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见过太多利用规则漏洞和统计模糊地带来谋取私利的手段。她几乎是本能地,将这几份文书单独抽了出来,反复比对。
她找来官方颁布的度量衡换算手册,又调阅了往年同期、同路线的粮草调度记录,用她所能想到的最笨拙的方法——手动核算。
小顺子看着她趴在桌上,对着几份文书写写画画,眉头紧锁,忍不住小声提醒:“苏棠姐姐,这些……有什么问题吗?陛下还等着看新到的军报呢。”
苏棠头也不抬,声音有些干:“再等等,我核对一下就好。”
她心里也没底。这或许真的只是她多心了,或许只是不同官员记录习惯不同,或许那点损耗在战争时期实属正常。如果她贸然上报,结果现是虚惊一场,会不会被轩辕辰认为是哗众取宠,或者能力不足?
但另一种直觉又在告诉她,这看似不起眼的“模糊”和“合理损耗”,背后可能隐藏着巨大的猫腻。战时粮草,关乎前线将士生死,关乎战局走向,容不得半点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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