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仗打成这样,夏国没有一个军人是清白无辜的。”
可他心里更明白,真正的罪责不在这些衣衫褴褛的兵油子,而在庙堂之上,在国府的昏聩无能。
他真正忧虑的是:把这些溃兵重新集结起来,带去缅甸之后,迎接他们的会是什么?
美英会不会兑现诺言?
三方能否真心协作?
日寇真能击退吗?
他对这些,统统存疑。
可仗,终究还得打下去;人,也还得收拢起来。
正想着,车子已驶入禅达所谓的“军事管制区”。
所谓管制区,不过是小巷两端垒起两堵土墙,再派两个哨兵把守,便算圈出了地界。
名义上,是用来收容前线溃退下来的散兵。
按国民正府规定,这些人该由地方供养。
可现实呢?规定是写了,却没人执行。
不止禅达,整个大后方的收容站,几乎都是自力更生,听天由命。
两辆吉普车前后驶入,停在一座荒废的院落前。
车子刚稳住,副驾上的何书光便利落地跳下车,带着两名士兵直冲进去,动作干脆利落,根本无需虞啸卿令。
院中骤然响起刺耳的哨音,鸡群惊飞,狗吠四起,一片混乱。
等动静闹得差不多了,虞啸卿这才迈着沉稳步伐走入院内,神情肃然,目光如炬。
……
王彦原本盘算着,先用物资把收容站这群散兵游勇拢住,再慢慢整顿,哪怕不能立刻提振战力,至少也得让他们打起精神,士气别总挂在负数上。
这样一来,真到了缅甸战场,不至于一碰就垮。
可这念头终究是落了空。
“集合!所有人立刻集合!”尖锐的哨声划破清晨的寂静,三名衣装整齐的帼军官兵踹开大门,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搞什么鬼,大清早不让人安生睡个觉。”
靠门边躺着的蛇屁股嘟囔了一句,话音未落,一根皮鞭已抽在肩头,火辣辣地疼。
他猛地坐起,怒气冲冲就要骂娘,可看清面前站着的是个满脸戾气的上尉军官时,那句脏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咽了回去。
“紧急集合!”何书光冷声喝道,声音像刀子一样刮过每个人耳膜。
被惊醒的溃兵们沉默地爬起,跌跌撞撞冲向天井,在泥地上排成歪斜的队列。
队伍刚勉强站定,虞啸卿已经踏步而入,站在台阶之上,目光扫过全场。
“我姓虞,单名一个‘啸’字。”他声音洪亮,穿透晨雾,“我的长官曾对我说:‘你要去缅甸打仗,我就给你一个满编满装的加强团。
’”
“我谢了。”
“但他问,你为什么不接?”
“我说——我要的不是别人给的团,是我自己的团!”
“我要让我的兄弟们一听到‘虞啸卿’这三个字,心里想的就是‘那是我们团长’!”
“而我,只要提起我的弟兄们,想到的就是‘那是我的团’!”
“长官生气了,说:‘那我把川军团给你。
’”
“他知道,我也知道——川军团,早就打没了。”
“可我说:好!我就要川军团!”
“因为川军团和曰本人拼过命、流过血,打得狠、打得硬!”
“有人说过一句:只要还有一个四川人站着,川军团就没死绝!”
“我虞啸卿,敬这样的人,敬这样的队伍,五体投地!”
要麻下意识挺直了腰杆。
锤子,老子就是川军团的兵!